阿默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他用破布胡亂纏了幾圈,血很快就把布浸透了。手里攥著那個從同福茶館搶來的信封,信封邊緣被冷汗浸得發皺,里面的信紙沙沙作響,像是在催促他快點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小李的叫喊聲穿透雨幕傳來:“他往福安里跑了!快追!”
“操!”阿默低罵一聲,猛地拐進弄堂口。福安里的石庫門像一只只沉默的巨獸,在夜色里張著嘴。他對這里的每一條岔路都熟得不能再熟——小時候原身跟著父親在這里捉迷藏,閉著眼都能摸到回家的路。可現在,這些縱橫交錯的弄堂反而成了催命符,特務要是堵住兩頭,他插翅也難飛。
“阿默!這邊!”黑暗里突然傳來一聲低喊。阿默心里一震,是老周!他往聲音來處看去,老周正從一個垃圾桶后面探出頭,臉上沾著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是舊傷復發。
“你怎么在這?”阿默趕緊跑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老周的臉色慘白,嘴唇干裂:“跟丟了特務,想找個地方躲躲,沒想到碰上你。”他瞥見阿默胳膊上的傷,眉頭一皺,“你也被盯上了?”
“先別說這個,跟我來!”阿默拉起老周,往弄堂深處跑。他家就在福安里最里頭的閣樓,那里低矮隱蔽,平時很少有人去。穿過三條岔路,繞過兩個巡捕的崗哨,他們終于沖到了那棟熟悉的石庫門樓下。
“我家在閣樓,先上去躲躲。”阿默推開虛掩的木門,剛要往上爬,就聽見樓下傳來“咚咚”的踹門聲,夾雜著小李的尖叫:“他肯定藏在這棟樓里!給我搜!”
“壞了!”阿默心里一沉,拽著老周就往閣樓沖。閣樓的門是塊薄木板,一撞就開。母親還在熟睡,被這動靜驚醒,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驚恐:“阿默,咋了?”
“娘,您別怕,躲起來!”阿默把母親往床底下推,老周已經拖過一個破柜子擋住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在踹樓下的房門,木板碎裂的聲音刺耳得緊。
“搜!一間間地搜!”是特務的聲音,離閣樓只有幾步遠了。阿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閣樓就這么大,藏無可藏,難道要被堵在這里?
“系統!掃描!有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他在心里瘋狂大喊。這幾天系統的能量恢復到了20%,掃描范圍擴大到了100米,或許能找到生路。
“滋啦——掃描中……檢測到……閣樓地板下方……存在中空區域……面積約2平方米……判定為暗格。入口:床板下方……滋啦——”
暗格?阿默眼睛一亮,猛地掀開床板。床底下的泥土松動,果然有塊青石板和周圍的顏色不一樣,邊緣還有道淺淺的縫隙。“快!下去!”他和老周合力掀開石板,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下面是個黑黢黢的洞。
母親被這動靜嚇得發抖,阿默趕緊把她扶進暗格,老周緊隨其后跳了下去。他正要跟著下去,突然聽見閣樓的門被踹開的聲音,幾個特務舉著槍沖了進來:“人呢?給我找!”
阿默的心一橫,把石板蓋回原位,自己則鉆進床底最里面的角落,用破布遮住身子。特務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響,槍托時不時敲著墻壁和柜子。
“李伙計,你確定他藏在這?”一個特務不耐煩地問。
“肯定在!我親眼看見他往這跑的!”是小李的聲音,帶著邀功的急切,“這閣樓就這么點地方,搜仔細點!”
手電筒的光柱在閣樓里掃來掃去,好幾次都差點照到床底。阿默屏住呼吸,心臟狂跳,手死死攥著藏在懷里的信封——那是證明小李是內鬼的證據,絕不能被搜走。
“沒人啊?”特務翻遍了柜子和雜物堆,沒找到人,開始不耐煩了。
“不可能!”小李急了,親自上前翻找,腳差點踩到阿默露在外面的衣角。阿默嚇得渾身僵硬,好在小李被一個特務拽住了:“行了,說不定早跑了,去下一棟搜!”
腳步聲漸漸遠去,閣樓里終于安靜下來。阿默趴在床底,過了好一會兒才敢爬出來,后背的汗把衣服都浸透了。他掀開石板,低聲喊:“出來吧,安全了。”
老周扶著母親從暗格里爬出來,母親嚇得腿都軟了,癱坐在地上直喘氣。老周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摸著暗格的邊緣,疑惑地問:“這暗格……你以前知道?”
阿默搖搖頭,他也是剛知道。他蹲下身,借著油燈的光打量暗格——里面鋪著層干草,角落里堆著個破舊的木箱,看著有些年頭了。“這是……原身父親留下的?”他突然想起原身的記憶碎片——那個模糊的男人,總在夜里出去,回來時身上帶著酒氣和傷,說是在青幫做事。
“打開看看。”老周指著木箱。阿默走過去,掀開箱蓋,一股陳年的霉味飄出來。里面沒有金銀財寶,只有幾件舊衣服,還有一卷用油布包著的東西。
他解開油布,展開一看——是張地圖!泛黃的草紙上,用毛筆勾勒出密密麻麻的線條,標注著“法租界”“公共租界”“華界”的邊界,還有許多紅點和數字。仔細一看,那些線條竟是地下管網的分布圖,包括污水管、煤氣管,甚至還有幾條用紅筆標注的“秘密通道”。
“這是……租界的地下管網圖!”老周的眼睛亮了,一把抓過地圖,手指在上面飛快地滑動,“你看,這條通道從福安里直通匯豐銀行的地下室!還有這條,能繞開日軍的檢查站,直達城西的碼頭!”
阿默也愣住了。原身的父親只是個青幫小嘍啰,怎么會有這種機密地圖?他想起記憶里那個男人總說“留著有用”,原來指的是這個。
“太好了!”老周激動地一拍大腿,“有了這張圖,我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租界里行動,再也不怕被日軍堵截了!”他看著阿默,眼神里滿是感激,“阿默,你父親是個英雄!”
阿默的心里五味雜陳。他摩挲著地圖上的字跡,仿佛能看到那個模糊的男人在燈下繪制地圖的樣子。或許這個從未謀面的父親,并不只是個普通的青幫嘍啰。
就在這時,母親突然指著木箱的角落,聲音發顫:“那……那是什么?”阿默低頭一看,角落里還有個小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枚青幫的銅徽章,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著短褂,嘴角帶著笑,懷里抱著個嬰兒,正是原身和他父親!
照片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字:“吾兒阿默親啟,父去執行任務,若不歸,此圖或能救你性命。”
執行任務?阿默的心猛地一跳。這哪是青幫嘍啰會說的話?難道原身的父親,其實是……
“你父親,說不定是自己人。”老周看著照片,若有所思,“青幫里也有不少愛國人士,暗中幫助我們傳遞情報。他留下這張圖,肯定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阿默攥緊照片,指尖傳來粗糙的紙感。原來自己一直被保護著,從父親留下地圖的那一刻起。他想起母親總說“你爹是個好人”,眼眶突然有點發熱。
“這張圖太重要了。”老周小心翼翼地把地圖折好,用油布重新包好,“有了它,我們不僅能避開搜查,還能……”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找到日軍藏金條的地方,還有那些被他們搜刮的國寶。”
金條!阿默心里一動,想起系統那個升級提示。但他很快壓下這念頭——眼下這張地圖的價值,遠勝過十根金條。它能救更多人的命,能讓藥品和情報安全傳遞,這才是最重要的。
外面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石庫門的瓦片,發出“噼啪”的響。阿默看著手里的地圖,又看了看老周激動的臉,突然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石庫門的秘密被揭開,不僅帶來了逃生的希望,更像是一種傳承——父親未完成的事,或許能由他來完成。
“接下來怎么辦?”他問老周,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老周握緊地圖,眼神亮得像燈:“把內鬼的證據送出去,揪出小李背后的特務網絡。然后……”他指了指地圖上匯豐銀行的位置,“用這張圖,做一件大事。”
油燈的火苗在兩人之間跳動,映著石庫門斑駁的墻壁,也映著兩個決心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身影。阿默知道,石庫門的秘密只是開始,更危險的挑戰還在后面,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軍奮戰——有父親留下的地圖,有并肩作戰的同伴,還有那個時不時卡頓卻總能在關鍵時刻提供線索的系統,他有信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