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時,肺像個破風箱般狂抽。剛從教堂出來不到半里地,系統的電流聲就像根燒紅的鐵絲,狠狠扎進他的耳膜。
“緊急預警!3日內全租界將實施封鎖清鄉!所有人員不得進出!所有房屋將接受逐戶搜查!滋啦——危險等級:極高!建議立即轉移高價值物品!”
藍色的警告框在眼前炸開,刺得他睜不開眼。阿默猛地頓住腳步,黃包車的鐵鈴鐺因慣性“叮鈴鈴”狂響,在空蕩的巷子里撞出回聲,像無數只驚惶的蟬在叫。
3日內封鎖?清鄉?
他想起老周說過的蘇州清鄉——日軍挨家挨戶砸門,把男人捆成一串押到河灘,機槍掃過去,血沫子能濺到對岸的蘆葦上。那些被搜出進步書籍的、被指認“通共”的,連孩子都不會放過。
懷里的木盒子突然變得像塊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疼。地下黨名冊!這東西要是被搜出來,別說他和娘,整個福安里的人都得跟著遭殃。
“必須轉移!立刻!”阿默咬碎了牙,調轉車頭就往弄堂沖。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的泥水打在褲腿上,冰涼刺骨,可他顧不上這些。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名冊藏到更安全的地方,教堂地窖雖然隱蔽,但清鄉時日軍肯定會搜查宗教場所,劉神父一個人未必能守住。
沖進福安里時,巷口的路燈剛亮,昏黃的光線下,幾個挎著槍的巡捕正在盤查晚歸的行人。阿默低下頭,讓帽檐遮住大半張臉,貼著墻根飛快地往閣樓跑。系統的藍色方框在他眼前閃個不停,標記著巡捕的“敵意(40%)”,不算高,卻像根刺扎在心里——這才只是開始,清鄉時只會更糟。
推開閣樓的門,母親正坐在床邊,手里捧著個粗瓷碗,碗里是小半碗稀粥。看見他進來,她渾濁的眼睛亮了亮,聲音還有些發虛:“阿默,你可回來了。”
“娘,您怎么起來了?”阿默趕緊跑過去,扶住她的胳膊。母親的身子還是很虛,站著都打晃。
“剛才王裁縫來過,”母親往碗里吹了吹氣,粥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臉,“送了碗粥,說是他自己熬的,讓你回來就去找他,說有要事。”
王裁縫?阿默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錐刺中。這個節骨眼上,他找自己干什么?系統的藍色方框突然彈出,顯示“目標:王裁縫(不在掃描范圍內)。歷史情緒傾向:中立(60%)→疑似敵意(波動)。”
“他說什么事了嗎?”阿默的聲音發緊,扶著母親往床邊走。他注意到母親碗里的粥是白米的,還飄著兩顆紅棗——這在糧價飛漲的年月,算得上是奢侈品,王裁縫一個“窮裁縫”,哪來的白米和紅棗?
“沒說,就說挺急的。”母親喝了口粥,咂咂嘴,“王師傅真是個好人,知道我病著,總送東西來。”
阿默沒接話,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他把母親安頓好,借口找藥,蹲下身掀開床板下的暗格。暗格里除了原身父親留下的管網圖,還有個空木箱。他猶豫了一下,把懷里的名冊放進去,又用幾件舊衣服蓋嚴實——這里雖然隱蔽,但清鄉時日軍肯定會翻箱倒柜,床板下是最容易被搜查的地方。
“必須換個地方。”阿默咬著唇,目光掃過閣樓。墻角的煤爐?太顯眼。屋頂的破洞?不安全。他突然想起系統之前掃描出的“地板下暗格”——就在母親的床腳邊,是原身父親當年為了藏東西特意挖的,比床板下的暗格更深、更隱蔽。
他扶著母親挪到椅子上,掀開床腳的地板,露出個黑黢黢的洞。洞不深,剛好能放下那個木盒子。阿默把名冊放進去,蓋好地板,又鋪上草席,看不出任何痕跡。
“阿默,你折騰啥呢?”母親疑惑地看著他。
“沒啥,娘,看看床腳穩不穩。”阿默笑了笑,心里卻像壓著塊石頭。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我去找王裁縫看看。”阿默站起身,抓起墻角的木棍——這是他以防萬一準備的,“您鎖好門,誰來都別開。”
“哎,你小心點。”母親叮囑道,眼睛里滿是擔憂。
阿默點點頭,推開門往樓下走。樓梯的朽木在腳下發出“咯吱”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不知道王裁縫找他到底是什么事,但直覺告訴他,絕不是好事。
弄堂里的巡捕已經走了,只剩下幾個零星的行人,腳步匆匆,臉上帶著不安。裁縫鋪的燈還亮著,門板虛掩著,里面透出昏黃的光,像只睜著的眼睛。
阿默站在門口,沒敢進去。系統的藍色方框突然劇烈閃爍,邊緣的光暈從黃變成了橙紅。“警告!檢測到目標:王裁縫(5米內)。情緒傾向:中立(30%)→敵意(50%)!波動值:劇烈上升!滋啦——”
敵意50%!
阿默的手瞬間握緊了木棍,指節泛白。他剛想轉身離開,里面傳來王裁縫的聲音,透著股刻意的熱絡:“阿默師傅?進來吧,我等你半天了。”
阿默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裁縫鋪里彌漫著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布料混合著某種金屬的腥氣。王裁縫坐在燈下,手里拿著件沒縫完的長衫,見他進來,抬起頭,山羊胡底下的嘴角咧開個詭異的笑。
“坐。”王裁縫指了指對面的板凳,眼睛在他身上掃來掃去,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
阿默沒坐,握緊木棍:“您找我有事?”
“也沒啥大事。”王裁縫放下長衫,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放在桌上,“聽說你娘好多了,我托人弄了點紅糖,你拿回去給她補補身子。”油紙包鼓鼓囊囊的,看著分量不輕。
阿默的目光落在油紙包上,系統的方框立刻跳了過去。“檢測到異常物品!油紙包內……疑似金屬制品!滋啦——”
“不用了,謝謝您,我們家有。”阿默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著他,“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我娘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別急著走啊。”王裁縫突然站起來,擋住了門口,山羊胡抖了抖,眼神里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狠,“我聽說……你今天去霞飛路了?”
阿默的心臟猛地一縮,后背的汗毛全豎了起來。他怎么知道?!
“沒有啊,我一直在拉車。”阿默強裝鎮定,手里的木棍攥得更緊了。
“是嗎?”王裁縫冷笑一聲,從桌底下抽出樣東西,在燈光下閃著寒光——是把短刀,刀鞘是鯊魚皮的,和那天在弄堂口看到的黑衣人腰間的短刀一模一樣!
系統的藍色方框瞬間變成了刺眼的紅!“警告!目標:王裁縫。情緒傾向:敵意(90%)!持有武器!建議:立即撤離!滋啦——”
阿默的腦子“嗡”的一聲,轉身就往窗口沖。他知道,自己猜對了,王裁縫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是沖著名冊來的!
“想跑?”王裁縫的吼聲在身后響起,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阿默猛地推開窗戶,跳了出去,摔在巷子里的垃圾堆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抓住他!”王裁縫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嘶吼,從窗口探出頭,手里的短刀閃著冷光。
阿默顧不上疼,爬起來就往閣樓跑。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甚至能感覺到王裁縫的呼吸噴在頸后,帶著股濃烈的酒氣。
“娘!開門!”阿默沖到閣樓門口,瘋狂地拍打著門板。里面傳來母親慌亂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阿默閃身進去,反手把門閂插上,剛想喘口氣,就聽見“哐當”一聲,王裁縫的短刀劈在了門板上,木屑飛濺!
“阿默!你給我出來!把東西交出來!”王裁縫的吼聲像野獸咆哮,震得門板嗡嗡作響。
阿默把母親護在身后,握緊了木棍,眼睛死死盯著門板上的刀痕。他知道,躲不過去了。王裁縫已經知道了名冊的事,今晚這場架,必須打。
系統的紅色方框在眼前瘋狂閃爍,“警告!目標正在破門!預計1分鐘后突破!滋啦——”
阿默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木棍。窗外的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眼神里沒有了恐懼,只剩下決絕。
為了娘,為了名冊,為了那些還在黑暗中掙扎的人,他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