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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荊 棘

漁船像一片被秋風遺棄的枯葉,在墨色的江面上無聲滑行。周老大握著船槳的手布滿老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熟練地借著水流的力道調整方向,將船引向蘆葦蕩深處——那里是日軍巡邏艇的盲區,也是他跑船三十年摸索出的“保命水道”。阿默坐在船尾,后背緊貼著冰冷的船板,系統的短距離掃描功能持續運轉,百米內的水流軌跡、水下暗礁,甚至遠處巡邏艇的熱源信號,都以數據流的形式清晰呈現在他腦海里。

“西北方向八百米,有艘巡邏艇正往這邊來,速度不快,估計是例行巡查?!卑⒛瑝旱吐曇籼嵝眩曇粢蛱撊醵行┌l顫。左肩的傷口在江風的吹拂下,傳來陣陣抽痛,像有無數根細針在扎著神經,每一次船身的晃動,都讓痛感加劇一分。

周老大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將船槳往水里再深插幾分,借著蘆葦稈的掩護,把船藏進了一片更密集的蘆葦叢中。江水輕輕拍打著船幫,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阿默裹緊了身上那件帶著魚腥味的舊棉襖,卻依舊擋不住刺骨的寒風,寒意從領口、袖口鉆進來,順著皮膚往骨頭縫里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能源水平:32%(中等偏低)。宿主生命體征:體溫35.6℃(低于正常閾值),脈搏68次/分,傷口局部炎癥反應加劇。建議立即補充能量并保暖,否則可能引發感染?!肯到y的提示音冰冷地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關閉非必要提示,優先維持掃描功能和基礎生命體征,能量消耗控制在最低閾值?!卑⒛谛闹心睢K溃F在不是顧及身體的時候,每多耽誤一分鐘,根據地的危險就多一分——坂田聯隊的重炮、伊藤大隊的輕機槍,還有那些手無寸鐵的鄉親們,都在等著他把情報送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巡邏艇的馬達聲漸漸消失。周老大試探著將船劃出蘆葦叢,借著微弱的月光,朝著北岸的方向劃去。阿默靠在船板上,眼皮越來越重,強烈的疲憊感像潮水般涌來,但他不敢閉眼,只能死死盯著前方,生怕錯過任何危險。

終于,在北岸一片茂密的蘆葦叢邊緣,周老大將船槳抵住泥岸,壓低聲音說:“到了。從這里上去,往北走三里地,有個荒廢的土地廟,能遮遮風。再往北就是鬼子的關卡了,你自己小心?!?

阿默掙扎著坐起來,從懷里掏出刀疤強給的盤纏,分出一大半遞給周老大:“周叔,謝謝您送我過來,這點錢您拿著,買點吃的補補身子?!?

周老大卻推了回來,只從里面抽了兩張紙幣,說:“我老周跑船這么多年,不缺這點錢。你路上用錢的地方多,留著自己用?!彼粗⒛n白的臉,眼神里帶著一絲敬佩,“小伙子,你是個好漢。這世道,愿意為老百姓拼命的人,不多了。”

阿默鼻子一酸,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跳進冰冷的江水中。江水沒過膝蓋,寒意瞬間傳遍全身,他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岸。回頭望去,周老大的漁船已經隱入蘆葦叢中,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影子,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北岸比阿默想象中還要荒涼。沒有路燈,沒有房屋,只有一望無際的荒灘和雜樹林。他打開系統掃描,避開可能存在的村莊和道路,沿著樹林邊緣前行。三里地的路程,平時半個時辰就能走完,可現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腳上的鞋子灌滿了泥漿,重得像鉛塊;左肩的傷口越來越疼,每走一步都牽扯著神經;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割著皮膚。

【警告:宿主體溫持續下降至35.2℃,傷口疼痛指數升至7/10,存在休克風險。建議立即停止移動,尋找避風處休整?!肯到y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再等等…到土地廟再說…”阿默咬著牙,強迫自己加快腳步。他知道,一旦停下,就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終于,在一片雜樹林的深處,阿默看到了一座低矮的建筑——那是土地廟。廟門早就不見了,里面布滿了蛛網,神像歪倒在一邊,積滿了灰塵。但至少,這里能擋住寒風。阿默閃身進去,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大口地喘著氣。汗水和江水浸濕的內衣緊貼著皮膚,讓他忍不住瑟瑟發抖。

他從懷里掏出干糧——那是刀疤強給的幾塊硬面餅,已經有些發霉了。他用力撕咬著,餅渣剌得喉嚨生疼,只能就著水壺里冰冷的江水咽下去。接著,他解開包扎傷口的繃帶,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月光查看——傷口沒有化膿,但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輕輕一碰就疼得鉆心。他咬著牙,將新的藥粉撒上去,一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冷汗瞬間布滿了額頭。

“系統,設定兩小時后的警戒提醒,掃描范圍內出現人類或犬類活動,立即報警?!卑⒛f完,再也支撐不住,靠在墻壁上,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睡夢中,阿默又回到了茶樓——李司令瘋狂的笑臉、日軍的槍聲、老顧焦急的眼神,一幕幕在他腦海里閃過。他想跑,卻怎么也跑不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兵工廠在炮火中化為廢墟,鄉親們倒在血泊里…

【警報!東北方向二百米,檢測到四名攜帶步槍的人類活動信號,正向土地廟靠近!】系統的尖銳提示音猛地將阿默驚醒。

阿默瞬間清醒,所有的疲憊和疼痛都被危機感取代。他貼著墻壁站起來,透過破窗向外望去——天色已經蒙蒙亮,林間彌漫著晨霧,四個穿著黃皮軍裝的偽軍正罵罵咧咧地朝著土地廟走來。

“媽的,這鬼天氣,凍死老子了!”

“快點走,轉一圈回去暖和暖和,說不定還能喝口熱粥?!?

“聽說上面在抓一個南方來的大人物,賞金有一百塊大洋呢!”

“得了吧,那種大人物怎么會來咱們這窮地方?走,去廟里抽根煙歇會兒?!?

偽軍的聲音越來越近。阿默不敢猶豫,立刻從土地廟的另一側破窗翻出去,俯低身體,借著晨霧和樹林的掩護,朝著相反方向跑去。他不敢跑太快,生怕牽動傷口發出聲音,只能盡量壓低腳步,在樹林里快速潛行。

直到偽軍的聲音徹底消失在掃描范圍外,阿默才敢停下腳步,靠在一棵樹干上大口喘氣。他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左肩的傷口又開始滲血,繃帶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還好…還好沒被發現…”阿默喃喃自語。他知道,白天行動比夜晚更危險,必須盡快穿過這片區域,進入太行山區。

接下來的路程,比阿默想象中還要艱難。他避開道路和村莊,在田野和樹林里穿行。中午的時候,他在一條小溪邊補充了飲水,用冰涼的溪水清洗了一下傷口,暫時緩解了灼痛感,但也讓他的體溫更低了。下午,當他試圖穿過一條土路時,系統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警報。

【警告!正前方八十米,檢測到六名偽軍和一挺輕機槍,設置有路障!】

阿默猛地停下腳步,撲進路邊的草叢里。他小心翼翼地撥開草葉望去——土路中間設置著路障,幾個偽軍正無精打采地守著,對偶爾經過的行人盤查著。這條路是通往山區的必經之路,繞不開。

“只能繞遠路了…”阿默咬咬牙,轉身向野地深處退去。可還沒走五十米,系統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警告!后方五十米,檢測到兩條犬類活動信號和兩名人類活動信號,正向宿主方向移動!疑似軍犬和偽軍!】

阿默的頭皮瞬間發麻!軍犬的嗅覺極其靈敏,一旦被盯上,根本跑不掉!他顧不上隱藏腳步聲,猛地站起來,朝著側面的密林深處跑去。樹枝抽打在臉上、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他卻毫無知覺——現在,活下去,把情報送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身后傳來了軍犬的吠聲和偽軍的吆喝聲:“在那邊!快追!”“別讓他跑了!抓住他有賞!”

劇烈的奔跑讓阿默的傷口再次崩裂,他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順著胳膊流下來,染紅了袖口。肺部像破風箱一樣劇烈抽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腳上的血泡早就磨破了,襪子和鞋子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

【左前方三十五度,有一處陡坡,下方有密集灌木叢,可遮蔽身形!】系統的提示音及時響起。

阿默沒有猶豫,朝著陡坡的方向沖去。臨近坡邊時,他猛地撲倒在地,順著陡坡滾了下去。身體不斷撞擊著石頭和樹根,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他幾乎要昏過去,但他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砰!”阿默重重地摔進坡底的荊棘叢中。渾身的衣衫被撕扯得破爛不堪,身上新增了無數道劃痕,鮮血滲出來,染紅了周圍的雜草。他忍著疼,拼命向荊棘叢深處縮去,將自己藏在最隱蔽的地方。

坡頂上,偽軍的腳步聲和軍犬的吠聲越來越近。

“媽的!跑哪去了?”

“狗怎么不叫了?氣味是不是斷了?”

“說不定跳坡下去了!這坡這么陡,跳下去不死也殘了!”

“下去兩個人看看!其他人散開找!”

阿默屏住呼吸,握緊了腰間的南部十四式手槍。他知道,一旦被發現,就只能拼了——至少能吸引偽軍的注意力,為其他可能存在的交通員爭取一點時間。

幸運的是,那兩個偽軍下到一半,就被陡坡上的荊棘和石頭嚇退了?!跋旅嫒谴?,沒人能躲在里面!估計往別的地方跑了!”“走,咱們去那邊找找!”

偽軍的聲音漸漸遠去,軍犬的吠聲也消失了。阿默依舊不敢動,在荊棘叢里趴了半個多小時,直到系統確認周圍沒有危險,才慢慢爬出來。他檢查了一下身體,舊傷崩裂,新傷無數,渾身疼得像散了架,但至少,他又逃過了一劫。

天色漸漸暗下來,阿默找到一處石縫,躲了進去。干糧已經吃完了,水壺里也只剩下一點水。他靠在石壁上,看著外面漸漸變黑的天空,絕望感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內心——還有那么遠的路,他能趕到嗎?

就在這時,他想起了老顧——那個在病房里為他擔憂,為根據地的安危焦慮的老黨員;想起了刀疤強——那個看似粗魯,卻在關鍵時刻愿意為他冒險的青幫漢子;想起了根據地的鄉親們——那些樸實、堅韌,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人們…

“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阿默喃喃自語,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他從石縫里爬出來,采摘了一些野果,就著溪水咽下去,勉強補充了一點能量。然后,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次踏上了向北的路。

接下來的幾天,阿默像一個游魂一樣,在荒山里穿行。他靠著野果和溪水維持生命,白天躲在山洞或草叢里休息,晚上趁著夜色趕路。系統的掃描功能多次救他于危難之中,避開了日軍的巡邏隊和偽軍的崗哨。腳上的血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最后幾乎失去了知覺,只是機械地邁動著腳步。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憑著本能向北走。腦海里反復回響著幾個詞:“太行山…布防圖…伏擊…三天…”

不知過了多久,當阿默再次爬上一座山梁時,他突然愣住了——遠處,巍峨的太行山脈像一條巨龍,橫臥在天地之間,在夕陽的余暉下呈現出蒼涼的暗紅色。山風呼嘯著吹過,帶著熟悉的粗糲感。

“到了…終于到了…”阿默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山梁,朝著記憶中游擊隊活動的區域挪去。

就在這時,系統的掃描范圍內出現了兩個能量體——他們隱藏在巖石后面,手里拿著步槍,正瞄準著他。

“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阿默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停下腳步,舉起雙手。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能量。他張了張嘴,干裂的嘴唇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能嘶啞地說:“…自…自己人…找…找老王…布防…圖…緊急…”

巖石后的人沒有開槍,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喝道:“你是誰?哪個部分的?說清楚!”

阿默看著對方頭上那頂破舊的軍帽——帽子上還別著一顆褪色的紅五角星,那是八路軍的標志!

“是…是自己人…”阿默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支撐他一路走來的意志力,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他眼前一黑,向前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似乎聽到了哨兵驚愕的呼喊聲,還有系統那帶著一絲疲憊的提示音:【抵達目標區域…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啟動深度休眠修復…】

黑暗,徹底吞噬了他。但這一次,黑暗中不再只有絕望——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封承載著希望的情報,已經隨著他的到來,開始在太行山脈中傳遞,像一顆星火,即將點燃反抗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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