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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1. 暗室銅光

老秦灰敗的眼神,指尖無法抑制的顫抖,還有那聲沉入深淵般的嘆息,像三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楔進李曉成的顱骨。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

免提里痕檢科技術員激動的聲音還在回蕩,每一個關于“貔貅”集團、“穿山甲”、鬼見愁物證關聯的字眼,都像重錘砸在死寂的辦公室墻壁上,發出空洞而猙獰的回響。

“秦隊……”李曉成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每一個音節都從撕裂的喉管里艱難擠出,“鬼見愁……‘穿山甲’……那枚銅錢……行動報告……”他想質問,想咆哮,想抓住眼前這個曾經如父如兄的老人肩膀瘋狂搖晃,逼問出那個足以摧毀一切的真相!但話堵在喉嚨口,沉甸甸的,壓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老秦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像被無形的重拳擊中。他猛地捂住胸口,喉嚨里發出拉風箱般的嘶鳴,剛剛恢復一絲血色的臉瞬間又褪成死灰。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只是徒勞地向前撲倒,沉重的身軀砸在李曉成伸出的手臂上。

“藥……藥……”老秦氣若游絲,冷汗如瀑。

李曉成死死咬住后槽牙,嘗到了口腔里彌漫開的血腥味。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再次從老秦內袋里掏出藥瓶,倒出藥片塞進他嘴里,另一只手死死撐住老人下滑的身體。

憤怒、質疑、背叛的劇痛……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緒,在這一刻都被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懼死死壓住。

不能讓他死!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他不能死!

老秦吞下藥,像條離水的魚般大口喘息,身體篩糠似的抖著,死死抓著李曉成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肉里。那雙渾濁的眼睛,痛苦地緊閉著,眼角有渾濁的液體滲出。

李曉成的心沉入冰窟。老秦的反應,那無法作偽的痛苦,那瀕死般的掙扎,幾乎就是無聲的承認!他不敢再刺激他。他架起老秦沉重的身體,半拖半抱地將老人弄到自己辦公室那張簡易的折疊床上。

“秦隊,您躺著!別動!”李曉成聲音繃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迅速拉開抽屜拿出血壓計。他強迫自己冷靜,手指搭上老秦冰涼的手腕,脈搏快得像失控的鼓點,又亂又弱。血壓計的讀數更是觸目驚心。

老秦癱在折疊床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呻吟。他閉著眼,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李曉成守在床邊,目光死死釘在老人痛苦扭曲的臉上。辦公室的電話、手機,此起彼伏地震動、響起,痕檢科、指揮中心、追捕劉明的行動組……所有的信息都在匯聚,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那個令人窒息的終點。但他此刻的世界,只剩下這張折疊床,和床上這個隨時可能油盡燈枯的老人。

時間在死寂和老人艱難的喘息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窗外的夜色濃重如墨。李曉成如同雕塑般守在床邊,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腦海中無數畫面瘋狂沖撞:鬼見愁洞口爆破騰起的煙塵,審訊室鐵椅上王二勇凝固的驚駭,檔案室吳建國空洞的眼神,還有老秦在結案會上那悲憤的咆哮……這一切,都被那枚帶著詭異符文的銅錢碎片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深不見底、冰冷黏膩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老秦粗重的喘息聲終于漸漸平復了一些,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不再是瀕死的狀態。他依舊閉著眼,但眼皮下的眼球在不安地轉動。

“水……”老秦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

李曉成立刻起身,倒了半杯溫水,小心翼翼地扶起老秦的頭,將杯沿湊到他干裂的唇邊。老秦貪婪地啜飲了幾口,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咕嚕聲。喝完水,他重新躺下,依舊閉著眼,但呼吸平穩了許多。

李曉成放下水杯,重新坐回旁邊的椅子。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辦公室的燈光在老秦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溝壑縱橫,如同干涸龜裂的土地。一種巨大的、無聲的疲憊感籠罩著兩人。

又過了許久,久到李曉成以為老秦又昏睡過去時,老人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渾濁不堪,布滿血絲,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翳,再也找不到昔日鷹隼般的銳利。他茫然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燈管,眼神空洞,沒有任何焦點。

“曉成……”老秦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在?!崩顣猿缮眢w微微前傾。

老秦的嘴唇哆嗦著,仿佛在積蓄全身的力氣?!凹摇丶摇彼鲁鰞蓚€字,眼神依舊渙散,帶著一種孩童般的茫然和哀求,“……送我……回家……”

回家?

李曉成的心猛地一沉。在這種時候?在這種一切真相都即將撕裂的時刻?老秦是想逃?是想銷毀什么?還是……僅僅是一種瀕死之人對熟悉港灣的本能渴求?

他看著老人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那雙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拒絕的話在舌尖滾了滾,最終被咽了下去。一種更深的、冰冷的直覺攫住了他——也許,答案就在老秦的家里!

“好。”李曉成的聲音異常平靜,他站起身,語氣不容置疑,“我送您回家。但您必須聽我的,不能亂動?!?

他沒有叫任何人幫忙,獨自一人,小心地將虛弱不堪的老秦攙扶起來,架著他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緩慢而艱難地挪出辦公室,挪進深夜空無一人的電梯,挪下寂靜的樓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老秦的身體幾乎完全靠在他身上,呼吸噴在他的頸側,帶著衰敗的氣息。李曉成能清晰地感覺到老人手臂肌肉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

老秦的家在城西一個老舊的小區,離市局不遠。樓道狹窄,聲控燈昏暗。李曉成幾乎是半背半抱著將老秦弄上三樓。鑰匙在老秦褲兜里,李曉成摸索著找到,插入鎖孔,轉動。

“咔噠?!?

門開了。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陳年煙草、灰塵、過期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古舊金屬銹蝕的沉悶氣息撲面而來。

李曉成架著老秦走進客廳。窗簾緊閉,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線勉強勾勒出家具的輪廓。一張舊沙發,一張掉漆的木茶幾,一個塞滿了文件和舊報紙的書架,墻壁上掛著一幅褪了色的全家福,照片里的老秦還很年輕,旁邊站著笑容溫婉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只是那笑容如今看來,充滿了時光流逝的悲涼。整個屋子透著一股被遺忘的、凝固的孤獨。

“扶我……進去……”老秦虛弱地指了指臥室的方向,聲音細若游絲。

李曉成依言將他扶進臥室,安置在靠墻的單人床上。老秦一沾床,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眼皮沉重地合上,呼吸變得綿長而微弱,像是又陷入了昏睡。

李曉成站在床邊,陰影籠罩著他。他沒有開燈。黑暗中,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一寸寸掃過這間不大的臥室。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個床頭柜,別無他物。床頭柜上放著一個藥瓶,一個老舊的搪瓷杯,還有一個……蒙著灰塵的、造型古拙的紫檀木小盒子。

盒子不大,一掌可握,沒有鎖,只是簡單的抽拉蓋。樣式古樸,帶著歲月沉淀的光澤,與這間簡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李曉成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屏住呼吸,像一頭在黑暗中鎖定獵物的豹子,無聲地靠近床頭柜。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輕輕拂去盒子表面的浮塵。他小心翼翼地捏住盒蓋邊緣,極其緩慢地、無聲地向后拉開。

盒蓋滑開。

沒有耀眼的金光,沒有驚人的秘密文件。

盒子的黑色絨布內襯上,只靜靜地躺著一枚銅錢。

一枚邊緣圓潤光滑、帶著溫潤包漿的黃銅錢。

在窗外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下,銅錢表面呈現出一種深沉內斂的光澤。正面,是模糊的“XX通寶”字樣。背面……背面的圖案,不再是李曉成記憶中王大勇那枚銅錢上模糊的云紋!

那是一個極其清晰、線條繁復、充滿某種古老而詭秘氣息的符文徽記!徽記的核心,赫然是一只形態抽象、獠牙畢露、似龍非龍、似獸非獸的猙獰獸首!那獸首的形態,與痕檢科復原出的、吳建國胃里碎片上的符文徽記——與“貔貅”集團核心成員的身份標識完全一致!

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李曉成的血液!他猛地回頭!

昏暗的光線中,單人床上,老秦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坐了起來!

他佝僂著背,像一尊從墳墓里爬出的石像,靜靜地坐在床沿的陰影里。那張布滿深刻皺紋和疤痕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死寂。那雙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正死死地盯著李曉成,盯著他手中打開的盒子,盯著那枚在微光下反射著幽暗銅光的、帶著貔貅徽記的銅錢。

沒有憤怒,沒有驚慌,沒有解釋。只有一片徹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仿佛他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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