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許大茂嘴里哼著《打靶歸來》，神氣活現地出了門。到了廠里，他先是在食堂吃了頓早飯，倆大肉包子一碗小米粥，吃得那叫一個舒坦。然后才溜達到后勤處，跟那兒管車的老張頭插科打諢半天，順順當當地就把那輛解放卡車的鑰匙給領到手了。

那是一輛半舊的卡車，車身上還印著“為人民服務”幾個大紅字，瞅著就透著一股子正氣。許大茂跳上駕駛室，又是按喇叭又是踩離合，把車里里外外檢查了個遍。末了，他一腳油門，開著這鐵家伙，在廠區里頭耀武揚威地轉了好幾圈，惹得不少人探頭探腦地瞧。

他心里頭那叫一個美啊，開著這玩意兒，可比他那輛二八大杠威風多了！

按著陳衛國的吩咐，他沒直接回小院兒，而是開著車在城里頭兜兜轉轉，把車況摸了個透。直到臨近中午，他才把車開回了廠里，停在個不礙事兒的角落，自個兒騎車回了福祥胡同。

“車沒問題，就是離合有點兒硬，不過不礙事兒，開慣了就好。”一進院兒，許大茂就大聲匯報。

“成。”陳衛國應了一聲，從屋里走出來，“那咱就提前，今兒個半夜就動身。”

“半夜？”傻柱和許大茂都愣了一下。

“對，半夜。”陳衛國眼神沉靜，“半夜出城，路上車少人少，關卡盤查也松。等天亮的時候，咱們人已經在山里頭了，能省不少麻煩。”

這話一說，兩人立馬就明白了，還是衛國想得周全。

剩下的半天，三個人也沒再干別的，就是吃飯、睡覺，養精蓄銳。

到了后半夜，大概兩三點鐘光景，胡同里頭靜得能聽見自個兒的心跳聲。陳衛國第一個起了床，挨個把另外倆人叫醒。

三個人誰也沒言語，借著屋里那點兒微弱的爐火光，悄沒聲兒地就把頭天打包好的東西往外搬。

大包小包，沉甸甸的。他們沒走正門，而是按著許大茂之前探好的路，踩著后墻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一個接一個地翻進了墻外那條黑漆漆的死胡同。陳衛國身手好，上上下下好幾趟，跟個貍貓似的，愣是沒弄出大動靜兒。

東西都搬出來后，傻柱留在原地看著，陳衛國和許大茂倆人推著一輛破板車，把家伙什兒分批運到了離廠區不遠的一個岔路口。

等他們到了地方，許大茂把車發動起來，那“突突突”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傳出老遠。他把車開到岔路口，陳衛國和傻柱倆人麻利兒地把東西往車廂里頭搬。

那堆放映設備、幕布桿子、膠片盒，都堆在外頭，瞧著特像那么回事兒。而那幾個裝著“核心零件”和烤餅的袋子，則被塞到了最里頭，用一塊大帆布嚴嚴實實地一蓋。

“上車！”

等所有東西都裝好，陳衛-國低喝一聲。傻柱和許大茂趕緊爬上了副駕駛，三個人擠在一塊兒。

許大茂一咬牙，掛上檔，松開離合，這輛承載著他們全部希望的解放卡車，就這么晃晃悠悠地、卻又無比堅定地駛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車開得不快，車燈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劃出兩道昏黃的光柱。路過出城的關卡時，站崗的民兵睡得迷迷糊糊，被車燈晃醒了，打著哈欠過來。

許大茂把車窗搖下來，遞出那張路條和自個兒的工作證，臉上堆著笑：“同志，辛苦了。我們電影廠的，去山區搞慰問放映。”

那民兵借著手電光掃了一眼路條上的紅戳兒，又往車廂里頭瞅了瞅，全是些破爛玩意兒，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過去吧。”

“得嘞！謝謝您嘞！”

許大茂如釋重負，一腳油門，卡車順順當當地就出了城。

等開出老遠，徹底看不見城里的燈火了，車里的三個人才同時松了一口氣。

“嘿！成了！”傻柱一拍大腿，樂了。

許大茂也咧著嘴笑，緊緊地把著方向盤。

陳衛國沒笑，他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黑暗，眼神深邃。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考驗，從現在才剛剛開始。卡車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顛簸著，朝著遠方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巨獸般蟄伏的群山，一往無前地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