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兒剛蒙蒙亮，福祥胡同里還靜悄悄的，許大茂就骨碌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他今兒個有正經事兒要辦，心里跟長了草似的，一點兒不敢耽擱。

他沒在小院兒里多待，就著涼水抹了把臉，揣上那兩條準備好的“大前門”，嘴里叼著個傻柱烤的硬面餅，推著自個兒那輛二八大杠就出了門。

到了廠里的放映科，科里的人還沒來全乎。許大茂溜達到自個兒的位子，把車一停，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瞅見科長辦公室的門縫里透著光。

“嘿，巧了您猜怎么著！”許大茂心里一樂，整了整衣裳，臉上堆起那股子特有的機靈勁兒，溜達著就過去了。

他沒直接推門，先在外頭清了清嗓子，然后“篤篤篤”敲了三下，力道不大不小，特有分寸。

“進！”里頭傳來一個有點兒不耐煩的動靜兒。

許大茂推門進去，立馬換上一副笑臉：“王科長，您在吶？喲，今兒個您可真早?！?

王科長五十來歲，戴個黑框眼鏡，正對著一堆報表發愁呢。他抬眼皮一瞧是許大茂，哼了一聲：“怎么著？你小子也知道早起了？說吧，嘛事兒？”

“瞧您說的，我這不是尋思好幾天沒跟您匯報思想了嘛。”許大茂麻利兒地把暖壺拎起來，給王科長的搪瓷缸子續滿了熱水，然后特自然地從兜兒里掏出那兩條煙，不顯山不露水兒地往桌上一擱。

“科長，最近天兒涼，您也注意身子骨兒。這不，朋友從外地捎來兩條煙，我也不好這口兒，尋思著就得您這樣的老革命才配抽?！?

王科長眼角余光一掃那煙，臉上的霜立馬就化了三分。他咳嗽一聲，把煙往自個兒抽屜里一劃拉，嘴上卻說：“你小子，就是會來事兒。行了，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別跟我這兒繞彎子?！?

“得嘞！”許大茂往前湊了半步，裝出一副特誠懇的樣兒，“科長，是這么個事兒。我最近學習文件，這思想覺悟是蹭蹭地往上漲啊。我就尋思著，咱們放映員，不能光撿城里頭、大廠子這種輕省的活兒干，也得響應號召，多去艱苦的地方，給那兒的貧下中農送去精神食糧不是？”

王科長聽著這話，有點兒意外地瞅著他：“喲？你小子這思想，可以啊?！?

“可不是嘛！”許大茂一拍大腿，“我聽說，北邊兒山溝溝里頭那個紅旗公社，好幾年沒看上電影了，路不好走，大伙兒都不樂意去?？崎L，我琢磨著，這硬骨頭沒人啃，就交給我吧！我年輕，吃點苦算嘛呀！這不也是給咱們科里爭光嘛！”

這話一說出來，王科長是真舒坦了。那紅旗公社的放映任務，確實是個燙手山芋，派誰去誰都有意見。眼下許大茂自個兒攬過去了，他省了多少心！

“好小子！”王科長一拍桌子，看許大茂的眼神都透著欣賞，“有覺悟！有擔當！行！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不就是去趟山里嘛，我給你批條子，再給你配輛車！你這思想，我得在科里大會上好好表揚表揚！”

“千萬別，科長！”許大茂趕緊擺手，“我這就是個年輕人該干的，您一表揚，我該驕傲了。您就悄悄地把路條給我開了，我麻利兒的把這活兒給辦了，不給您添亂?！?

“成！”王科長痛快地從抽屜里拿出印著抬頭的信紙和公章，大筆一揮，寫好路條，“咔”地一下蓋上了紅戳兒。

“拿著！需要嘛就言語一聲兒，車鑰匙你去后勤老張那兒領，就說我說的！”

“得嘞！謝謝科長！我保證完成任務！”

許大茂雙手接過那張還帶著油墨香的路條，心里那叫一個美。他千恩萬謝地退出了辦公室，臉上那股子得意勁兒，藏都藏不住。

當天下午，他就借口提前準備，溜回了福祥胡同的小院兒。

一進門，他就把那張路條往桌上一拍，跟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似的：“哥幾個，瞧瞧！成了！”

傻柱正拿個小刷子，仔細清理陳衛國換下來的那些鐵屑呢，聞聲湊了過來。陳衛國也從南屋走了出來，眼神沉靜。

三顆腦袋湊到一塊兒，看著那張寫著“茲有我廠放映員許大茂同志等三人，前往紅旗公社執行放映任務，請沿途關卡予以放行”的條子，上頭那個紅戳兒，在煤油燈底下，瞅著是那么的瓷實，那么的讓人心里頭踏實。

“行啊你小子，”傻柱難得沒擠兌他，真心實意地夸了一句，“還真有你的！有兩下子！”

陳衛國拿起那張輕飄飄卻重千斤的紙，仔細看了看，然后沖許大茂點了點頭：“辦得漂亮。這回，咱們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