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福祥胡同甲十三號小院在一片寧靜中蘇醒過來。

陳衛國起得最早，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就已經坐在了南屋那張小馬扎上，繼續著昨天未完的工作。屋里沒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只有鋼銼摩擦金屬的“沙沙”聲，細微而又執著，像春蠶在啃食桑葉。

傻柱也沒閑著。他把從家里帶來的大盆搬了出來，和好了面，蓋上濕布，放在灶臺邊上醒著。他今天的任務，是為山里的兄弟們準備第一批干糧。這活兒他琢磨了一晚上，決定做一種半發面的死面餅，里面摻上少許鹽和豬油，用小火慢慢烤干，這樣做出來的餅子又硬又瓷實，吃一兩個就能頂半天，而且擱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壞。

許大茂推開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一個在屋里埋頭鼓搗鐵片子，一個在廚房里揉面團，兩人誰也不說話，卻有種說不出的默契。

“衛國，我準備出去了。”許大茂整了整衣領，壓低了聲音說。

陳衛國停下手里的活兒，從屋里走出來，把他拉到院子一角，低聲交代：“記住，別急著買。先去前門或者王府井那種大地方轉轉，就裝作是隨便逛逛，看看百貨商店里有沒有。那種地方人多眼雜，最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頓了頓，補充道：“要是大地方沒有，再去找那些修表、修鋼筆的小鋪子。跟老師傅說話客氣點，遞根煙，就說是家里有臺老座鐘，上了年紀，想找點好油保養保養。東西到手，別直接回來，去茶館坐會兒，或者看場電影，把時間岔開。”

這番話說得細致入微，把各種小細節都考慮到了。許大茂聽得連連點頭，心里暗自佩服，陳衛國這心思，真是比頭發絲還細。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許大茂應了一聲，推開院門，很快就匯入了胡同里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看著許大茂的背影消失，陳衛國轉身回了屋，繼續打磨他的零件。他知道，一個團隊的磨合，就是從完成這樣一件件具體的小事開始的。

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

傻柱的烤餅出爐了。第一鍋火候沒掌握好，有幾個邊角有點焦，但大部分都呈均勻的焦黃色。他拿起一個掰開，里面層次分明，一股樸實的麥香混合著淡淡的油香飄了出來。他自己嘗了一口，又硬又香，嚼起來腮幫子都得使勁，但咽下去之后，胃里頓時就感覺踏實了。

“成！”傻柱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面粉。

他把烤好的餅一個個碼在竹簸箕里晾著，準備再和一鍋面。正忙活著，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是許大茂回來了。他臉上看不出喜怒，手里拎著一包點心，慢悠悠地走進院子，看著跟下班回家沒什么兩樣。

等他進了正屋，關上門，臉上的平靜才瞬間被一抹得意所取代。他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手帕裹著的小玻璃瓶，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個只有指頭大小的瓶子，里面裝著半瓶清亮透明的油，比水要稠一些，在光線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怎么樣？”許大茂壓低了聲音，像個討賞的孩子。

這時，陳衛國也從南屋走了出來，他拿起小瓶子，拔開軟木塞，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又用指尖蘸了一點點，輕輕捻了捻。

“是好東西。”陳衛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是上等的鐘表油，比我想的還好。辛苦了。”

“不辛苦！”許大茂咧嘴一笑，把那包點心放在桌上，“這是我順路買的，稻香村的牛舌餅，咱哥幾個嘗嘗。”

傻柱也湊了過來，看著那瓶油，又看看許大茂，難得地沒損他，只是“哼”了一聲，從鼻子里發出個表示認可的音節。

陳衛國把小油瓶小心地收好，這瓶油，將是他那件“利器”順暢運作的保障。他拿起一塊牛舌餅，掰成三塊，遞給傻柱和許大茂一人一塊。

“都嘗嘗，”他笑著說，“這是咱們團隊第一次合作的成果，值得慶賀。”

三個人，一人一小塊牛舌餅，就著白開水，吃得津津有味。沒有大魚大肉，也沒有推杯換盞，但每個人心里都明白，這個位于京城深處的小院，從今天起，已經像一臺精密的機器，開始緩緩地、卻無比堅定地運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