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推著自行車，一路哼著小曲，心情好得像是臘月里喝了熱黃酒。他確信，自己即將呈上的“戰利品”，將徹底奠定他在陳衛國心中無可替代的地位。

小樹林里，陳衛國早已等候在那，身形挺拔如松。他看到許大茂，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衛國哥！”許大茂興奮地剎住車，獻寶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手帕精心包裹的東西，“您要的魚鰾膠，我給您弄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手帕，露出那塊琥珀色的硬膠，并添油加醋地講述了自己如何在琉璃廠與一位“宮廷匠人后代”斗智斗勇，最終才艱難拿下的過程。他將這番經歷描述得險象環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足智多謀、不辱使命的功臣。

陳衛國接過那塊膠，用指甲刮了刮，又湊到鼻尖聞了聞，眼中終于閃過一絲真正的贊許。

“是上等的好貨。”他肯定道。

這句評價，對許大茂來說，比十塊錢的獎勵還受用。

“走吧，”陳衛國沒有過多停留，“去我們那兒。”

“我們那兒。”

這四個字，讓許大茂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立刻明白，自己已經從一個臨時的“外圍協作者”，真正踏入了核心圈。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了城南的小院。

關上那扇沉重的院門，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許大茂感覺自己呼吸的空氣都帶著一股“自己人”的香甜。

陳衛國沒有去地窖，而是徑直走進了那間被許大茂收拾出來的“辦公室”。他從行囊里，拿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圖紙，在桌上緩緩展開。

許大茂好奇地湊了過去，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那不是他想象中的捕獸夾或者土制獵槍的草圖。那是一張結構極其復雜、精妙絕倫的機械藍圖。上面繪制著層壓的弓臂、精巧的滑輪組、帶有扳機和保險的木制槍托……每一個部件都被詳細分解，并標注著尺寸和力學參數。

“這是……這是什么？”許大茂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干澀。

“復合反曲十字弓。”陳衛國的手指，輕輕劃過圖紙上那充滿力量感的輪廓，“射程一百二十米，有效破甲距離五十米。五十米內，可以輕松射穿野豬的頭骨。”

許大茂倒吸一口涼氣。

他雖然不懂機械，但他看得懂這東西的威力。這已經不是“獵具”了，這是一件足以讓任何人心驚膽寒的“大殺器”！他瞬間明白，陳衛國的野心，絕不僅僅是倒賣幾只野雞野兔。

“衛國哥……您……您要造這個？”

“我們造。”陳衛國糾正他，然后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著他，“大茂，你知道我為什么需要你嗎？”

許大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早上，我跟柱子哥吃了一頓飯。”陳衛國話鋒一轉。

許大茂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做了一鍋佛跳墻，”陳衛國繼續說道，語氣很平淡，“那是一道好菜。柱子哥這個人，就像一口燒得旺旺的爐子，一鍋燉得爛爛的肉。當我們在外面斗得筋疲力盡、滿身傷痕的時候，他那里，是一個可以回去舔舐傷口、喝口熱湯的港灣。這是他的價值，無可替代。”

許大茂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以為這是在敲打自己。

“但是，”陳衛國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一個港灣，是無法出海遠航的。一鍋熱湯，也打不來一頭熊。我需要一艘能乘風破浪的船，一桿能洞穿堅甲的矛。”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那張藍圖上。

“你，許大茂，就是我的船，我的矛。我需要你在城里這個大泥潭里，幫我找到最好的木材，最硬的鋼鐵。我需要你跟那些笑里藏刀的‘耗子劉’、‘白七爺’們打交道。我需要你在前面，替我趟開一條路。”

他看著許大茂，一字一頓地說道：“柱子哥是我的左膀，是我的盾，能讓我在這個世界上安穩地站住腳。而你，是我的右臂，是我的劍，要幫我把這個世界，劈開一道口子。你明白嗎？”

許大茂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原來自己和傻柱，根本不是競爭關系！他們一個是后勤，一個是前鋒！一個是主內的“賢妻”，一個是主外的“大將”！而自己，正是那個沖鋒陷陣、開疆拓土的大將軍！

這種清晰的定位和高度的認可，讓他瞬間充滿了無盡的干勁和歸屬感。

“衛國哥！我明白了！您說吧，下一步，要我干什么！”

“我要擴充我們的‘兵工廠’。”陳衛國重新看向圖紙，“彈簧鋼片只能做弓臂的輔材，我需要更好的東西——汽車的廢舊鋼板彈簧，越多越好。另外，我還需要硬木，最好是做過干燥處理的老料，用來做弓托。”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還有信息。”陳衛國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你是放映員，走南闖北，消息靈通。幫我打聽清楚，今年冬天，林業局下屬的幾個國營林場，他們的冬季狩獵計劃。包括他們的狩獵范圍、主要目標、和大概的時間。我們要做的，是避開他們的鋒芒，去吃他們顧不上的那塊肉。”

許大茂用力地點了點頭，將每一個字都刻在了心里。

這已經不再是簡單的采購任務了，這是……刺探情報！

他離開小院時，感覺自己的腰桿挺得筆直，自行車也蹬得虎虎生風。他知道，一場真正的大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院子里，陳衛國獨自一人，看著桌上的藍圖，陷入了沉思。

左膀右臂，盾與劍。

他需要傻柱的人情與溫暖，來維系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人性。也需要許大茂的機敏與欲望，來驅動自己事業的戰車。

一個提供歸宿，一個提供前路。

他將這兩枚性格迥異的棋子，穩穩地放在了棋盤上最合適的位置。而他的目光，已經越過了這張小小的藍圖，投向了那片更加廣闊、也更加危險的黑土地。一個以山林為根基，以城市為血脈的地下王國，正在他的手中，悄然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