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如刀，呼嘯著掠過玉女峰，卷起漫天飛雪。

玉女峰上。

有一處天然石臺，地勢開闊平整，此刻積雪已被清掃，兩側(cè)擺下九把椅子。

左五，右四！

左側(cè)為氣宗。五把椅子上，依次坐著紫霄道人、林清玄、楚清狂、蘇清雪與李清平。五人身后，是氣宗二十余名管事，以及岳不群、楚不休、林不止等兩百余名年輕弟子。

右側(cè)，則為劍宗。

蔡清衍、歐陽清昭、葉清歌三人已然就座，一椅空懸。其后，是二十余位劍宗管事，和以蔡凌霜為首的四百余名弟子。

空曠的石臺上。

劍氣二宗分列兩側(cè)，涇渭分明。

十三歲的寧中則，個頭尚小，被安排站在紫霄道人身旁，她目光清亮，雖稚氣未脫，卻滿臉莊重。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華山弟子齊聚一堂，聲勢浩大。對接下來的論劍之事，她激動不已。可那雙清亮的眼睛卻透出急切，頻頻望向山道。

“二師兄跑哪兒去了？怎么還不來呀？”她忍不住低聲嘀咕。

紫霄道人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那個孽徒，看來皮又癢了。”

這時，只見一名弟子起身，舉起海螺，號角聲隨風(fēng)而起，嗚嗚回蕩，響徹山巔，宣示時辰已到。

場中年紀最長的林清玄隨即起身，神情肅然，緩步走入場中。

正要開口。

一道清亮而慵懶的聲音自山道傳來，語調(diào)不高，卻清晰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天下風(fēng)云出我輩……”

眾人愣了一愣，只覺這短短的七個字，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豪情，令人心血彭湃。

“一入江湖歲月催……”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青色身影踏雪而來，身形輕盈，步履如風(fēng)。他行走之間，衣袂翻飛，飄然若仙，在紛飛雪幕中宛如驚鴻掠影，飄逸灑脫。

“皇圖霸業(yè)談笑中……”

顧長風(fēng)身形穩(wěn)穩(wěn)落入場中，迎著六百余道目光，神情從容，聲調(diào)清晰而堅定，緩緩說出最后一句。

“不勝人生一場醉……”

詩至此處，眾人雖是習(xí)武之人，卻也聽得出那股肆意灑脫，不由心生共鳴。

一時間酒意涌動，恨不能就此痛飲一杯，酣暢淋漓。

“好詩！”岳不群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作為讀書人，他比誰都明白這詩句的精妙所在。

“沒聽過這詩。”

“這是顧師弟自己作的詩？”

“厲害，沒想到顧師弟還有這等才華？”

寧中則瞪大雙眼，目光緊盯著場中那道身影，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此刻，她仿佛重新認識了自己的二師兄，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感。

蔡凌霜那冷漠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難掩的驚訝，媚眼緊鎖顧長風(fēng)，神情意味深長。

而顧長風(fēng)，就那樣穩(wěn)穩(wěn)地立于場中，一動不動。半晌，才緩緩開口——

“抱歉！睡過了！”

此話一出，

眾人頓時大跌眼鏡，方才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瞬間崩塌，煙消云散。

林清玄輕輕搖頭，朝他擺了擺手，道：“詩不錯！快過來吧，別耽誤了正事。“

顧長風(fēng)嘿嘿一笑，目光一掃，見葉清歌身旁尚有一席空位，竟毫不猶豫，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徑直坐下了。

“葉師叔，幾日不見，我發(fā)現(xiàn)你變了。”

葉清歌挑眉問道：“哦？哪里變了？”

顧長風(fēng)一臉認真：“變漂亮了。”

葉清歌一怔，隨即輕笑：“你這孩子，越來越討我喜歡了。”

顧長風(fēng)還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竟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四下寂靜，空氣仿佛凝固，現(xiàn)場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就連場中的林清玄也緊緊盯著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么。

顧長風(fēng)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訕訕道：“林師伯，你開始呀，不用理我……”

蔡凌霜終于看不下去了，跑過來踢了他一腳，瞪著他道：“趕緊滾過去，這是風(fēng)師叔的位置。”

顧長風(fēng)做出一副震驚模樣：“啊？這位子不是留給我的嗎？”

蔡凌霜朝他翻了個白眼，冷哼道：“你配嗎？”

“嘿！我哪里不配了？我堂堂氣宗圣子……”

顧長風(fēng)正想狡辯幾句，便聽見對面紫霄道人的聲音傳來。

“長風(fēng)，過來！”

“哼，好男不跟女斗。”

顧長風(fēng)朝蔡凌霜撇了撇嘴，才起身走過去，來到寧中則身旁。

寧中則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問：“二師兄，你去哪里了？”

顧長風(fēng)低頭一笑，唇角微揚，語氣悠然又意味深長：“去準(zhǔn)備一件大事。”

他一大早便帶著“梅、蘭、竹、菊”四女趕來探查風(fēng)向——畢竟那“悲酥清風(fēng)”乃是迷藥，唯有借助山風(fēng)之力，方能發(fā)揮出最大的作用。

探明風(fēng)向后，他便安排四女潛伏于風(fēng)口，靜待他的命令。

若今日論劍局勢失控，便讓四女釋放“悲酥清風(fēng)”，一舉定乾坤。

這時，場中的林清玄廣袖一展，衣袂飄然，沉聲開口。

“我華山一派，自太古真君開山創(chuàng)派以來，已有兩百余年。此前并未有劍氣之分，直到四十余年前，岳肅和蔡子峰兩位師叔對華山武學(xué)產(chǎn)生了歧義，一位主張‘以氣為主’，一位主張‘以劍為主’，故而有了劍、氣二宗。”

他緩緩道出了劍氣二宗的由來。

眾多年輕弟子聞言，神色皆為之一變，顯然大多數(shù)人此前對這段往事并不知情。

“四十余年間，兩宗各行其道，爭論不休，互視如仇，門墻之間，竟如仇寇，簡直為江湖人恥笑。”

林清玄環(huán)視四方，目光如電，銳利逼人。

“如今，岳、蔡兩位宗主痛定思痛，為止內(nèi)訌，將華山發(fā)揚光大，欲將二宗合而為一，重立掌門之位。然‘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以劍為主，還是以氣為主，如今只能存一。”

他頓了頓，語氣愈加凝重：“今日，我華山派于玉女峰論劍，比劍奪帥，無論結(jié)果如何，日后誰若是再起紛爭，視同叛門，逐出華山！”

“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林清玄話音剛落。

顧長風(fēng)立刻道：“我有異議！”

紫霄道人眉頭一皺，緊緊盯著他，一副“你別搞事”的模樣。

顧長風(fēng)笑著挑了挑眉，回了一個“我辦事，你放心”的眼神，然后徑直走向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