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將至。

關于“重劍”與“重氣”的爭論，也漸漸多了起來。

在青柯坪，這一話題尤為火熱。

此地除了雇來的一百多名工匠外，還有二百余名劍、氣二宗的弟子，在山上的華山弟子差不多都來了。

平時眾人埋頭“挖坑”，倒也相安無事；可一旦歇下手來，便難免唇槍舌劍，爭得面紅耳赤。

不過，眾人還算克制，并未真的動手。

畢竟，先前那幾個忍不住動手的，都已經被顧長風揍得下不了床了。

這日午時，眾人圍坐用餐，不知怎的，又因為這話題爭執起來。

“我這一劍，暗藏八個變化，閣下如何應對？”

“任你劍招千變萬化，我這一劍下去，你若不回劍自守，結果必然是你死我傷……”

眾人不敢輕易動手，只能借著演試，分個高下。

顧長風懶得摻和，自顧自埋頭扒飯……

這時，一名年僅十四歲的弟子鼓起勇氣開口，他面帶稚氣，眼神中透著一絲茫然：“顧師兄，你天資卓越，在你看來，是重氣對，還是重劍對？”

顧長風微微一笑，輕拍了一下少年的頭：“你年紀還小，閱歷尚淺，對武道的理解也不夠深，所以根本就無須考慮這個問題，跟著師父的路走就行了。”

話音剛落，楚不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喂，你這話耳朵都聽出老繭了，你就沒點新的看法？”

一名劍宗弟子也問道：“對，顧師弟，大家討論討論有什么打緊，你有什么想法別藏著掖著啊，我們也想聽聽氣宗圣子的看法。”

“我的看法？”顧長風冷笑一聲：“我的看法是，你們都是大傻逼……”

眾人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楚不休冷冷道：“顧師弟，你這話要是不說個一二三來，我們這里總共有兩百多人，你真氣耗盡前，未必能把我們全部撂倒。”

劍、氣二宗弟子難得統一戰線，冷言道：“對，我們勸你想清楚再說……”

顧長風毫無懼色，反問道：“我的看法重要嗎？你們的看法重要嗎？真正重要的是上面那九位的看法，他們說是對的就是對的，說是錯的就是錯的，我們并沒有發言權，所以——”

他目光沉靜，語氣平穩：“我們只需要靜靜地等著，等他們找到一條最正確的路來，我們跟著走就好……”

說完。

眾人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均道：“是啊，我們爭來爭去又有什么意義呢？最終還是要看上面那九位的意思。”

顧長風笑了笑，道：“所以說，等他們去爭去吵，我們當務之極，便是挖坑，有了冰床輔助修煉，將功力提上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對！顧師弟說得有理……”

“知道就好！”顧長風嘿嘿一笑：“我堂堂氣宗少宗主，本來可以在山上睡寒玉床的，現在都來陪你們挖坑了。所以，你們以后想揍我的時候，要記住我的好，知道伐？”

“放心！”

“到時候保證不打你的臉……”

眾人正嘻笑打鬧間，山道那頭忽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只見一支百余人的氣宗弟子隊伍風塵仆仆而來。

可當他們抵達青柯坪，看到眼前一眾人等正埋頭揮鋤、挖山鑿洞時，頓時全體愣住。

為首那個青年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雖談不上俊朗瀟灑，卻自有一份沉穩持重之氣。

楚不休眼尖，立刻打招呼：“老林，你們回來了？”

此人名叫林不止，是“不”字輩中年紀最長的，平日在山上與楚不休交情最深。

林不止剛點了點頭，正想開口問楚不休他們在忙什么，誰知楚不休卻先開了口：“老林啊，李師叔還沒回來？”

他口中的李師叔，名叫李清平。

身份嘛！

是氣宗的“生產總監”兼“銷售總監”，一手操持著氣宗對外的所有生意，性格威嚴，也是華山九位宗師中的一員。

“李師叔還沒回山嗎？”

林不止先是一怔，隨后無奈地說道：“他三個月前把擔子丟給我，就不知道跑哪兒快活去了！對了，你們這是在忙什么？”

聽聞緣由后，林不止等一百余人頓時激動異常，丟下行囊，一頭扎進了挖坑大軍之中。

畢竟山下能找到的工匠太少，挖洞府這事，幾乎只能靠自己動手。

況且，要是錯過了這段時間，就得再等上一整年。

他們可不愿落后他人一年之久。

……

轉眼之間，離玉女峰論劍之期僅剩三日。

李清平獨自一人回來了。

歐陽清昭與葉清歌帶著長安的兩百余名劍宗弟子也回山了，同行的還有蔡凌霜。

不出顧長風所料。

封不平、叢不棄、成不憂三人并未一同回來，他順口問了一句。

歐陽清昭解釋道：“他們還有些事務未了，論劍之前定會趕回。”

對于顧長風在華山搞出的動靜，歐陽清昭和葉清歌早已從封不平口中得知，對此他們并不意外，甚至還頗為贊許。

于是，隨行歸山的劍宗弟子也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挖坑大軍”，人數瞬間大增，算起來幾乎全華山弟子都參與了進來。

歐陽清昭笑瞇瞇地拍了拍顧長風的肩膀，道：“長風啊，那張寒玉床可是我送給你的。師叔為此不知遭了多少白眼，你要記住師叔的好，懂我的意思吧？”

顧長風嘿嘿一笑，拍著胸脯保證：“放心！保證給您老人家挖個大坑。”

說著，他目光一轉，望向蔡凌霜，笑嘻嘻道：“蔡·劍宗圣女·凌霜，要不要也給你挖個又大又舒坦、還有人暖床的豪華洞府？”

蔡凌霜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結果——

當天夜里，她就搶了蘇清雪的位置，堂而皇之地和寧中則一起睡在了寒玉床上……

顧長風沉吟了半晌，忽然煞有介事地問道：“蔡姑娘，有個字我不認識，想請教一下。”

“什么字？”蔡凌霜隨口問道。

“就是兩個‘女’字，中間夾了個‘男’字。”

蔡凌霜目光頓時一寒，手才碰到劍柄，顧長風就已經像兔子一樣，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

岳不群也回來了。

顧長風本來還有些擔心，會不會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因果定律之說。

沒想到岳不群與寧中則見了一面，寒暄了幾句，轉頭就回房看書去了。

顯然，在岳不群心里，來年的春闈才是真正的大事。

顧長風這才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一夜，關中大地突降鵝毛大雪。

翌日清晨，雪勢不減，反而愈發密集，積雪厚重，道路冰封，車馬寸步難行。

遠在長安的封不平心急如焚，一咬牙，帶著幾位師弟冒雪前行。

同樣焦灼的，還有風清揚——他接連跑死了好幾匹馬，卻被這場大雪困在函谷關……

除了他們幾人外，所有華山弟子，皆已盡數歸山。

就在這風雪漫卷、天地皆茫之際。

玉女峰論劍的日子——

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