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威爾遜的話，雷斯垂德微微點頭。

他目光目光如刀鋒般看向李諾：“小子。威廉上尉為你說話，你的嫌疑基本解除。

但你指控威爾遜先生等人偷盜那條項鏈，必須拿出些證據——否則，等待你的將是污蔑紳士的牢獄之災?！?

【那威爾遜空口白牙指控我，怎么沒人抓他？】

【一名紳士指控你，會被認為是合理懷疑，但反過來就不一樣了?！?

【舊社會真是吃窮人?！?

李諾恭敬地低下頭，語氣謙遜：“警長先生，我會盡力提供更多線索。”

說話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威爾遜。

“威爾遜先生，其實我的證人不止威廉先生。事實上，您自己和瑪麗小姐，都是我最有力的證人?！?

不可能，這小子是不可能拿出什么證據的。

威爾遜心中一緊，暗自警覺，表面上卻故作鎮定，額頭有細微的冷汗，但卻不敢伸手去抹。

雷斯垂德警長皺起眉頭，語氣不耐：“少繞彎子，直接說！”

他雖未示意警員松開李諾，卻暗中使了個眼色。幾名警員悄然挪動，無聲地堵住了威爾遜和瑪麗的退路。

李諾不慌不忙，抬手指向兩人：“警長先生，您不妨仔細看看威爾遜先生的鞋，以及瑪麗小姐的頭發?！?

“什么意思？”雷斯垂德滿臉狐疑。

“泥土，您仔細看，那些泥土?！?

“泥土？她頭發上的確有一些泥土......但這能說明什么？”

【說明你蠢啊，飯都喂嘴邊了還在問是啥。】

【條子的腦子，果然和東區的下水道一樣堵?！?

李諾笑容溫順、神態恭敬地回答：“警長先生，您別急，請您聽我慢慢同您解釋。”

“非常不幸的是，哈斯先生雖然完成了他的工作，地道已然挖通，但通往收藏室的最后一段卻過于狹窄。

或許哈斯原本打算再進行改造，但顯然被酒精耽誤了。我聽薩克斯比嬸嬸說，哈斯先生昨晚與他們喝得酩酊大醉，所以大概沒來得及收尾處理?！?

“當然，也可能是哈斯先生認為既然自己能通過，那就不是問題。但他顯然忽略了，像威爾遜先生這樣身材高大的紳士，是絕對擠不進那段狹窄通道的。不過哈斯先生已經離開，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但可以確定的是——”

他視線轉向威爾遜。

“威爾遜先生您今日實施盜竊計劃時，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鉆進那段狹窄的通道，所以您不得不改變原計劃，請瑪麗小姐代為完成打開保險箱、取走項鏈這些最重要的盜竊過程。

您讓這位美麗體面的小姐，如同地底蠕蟲一般，穿過那段污穢的通道，將項鏈送到您手中。”

他惋惜地又看向瑪麗，聲音充滿同情。

“哦，可憐的瑪麗小姐，一位體面的淑女，為了愛情和金錢，竟被迫在泥濘中爬行。那些地道里的污垢，玷污了她美麗的臉龐、秀發，還有她最心愛的那條紫色長裙?！?

“真是令人氣憤，不是嗎，瑪麗小姐？”

他一腔憤懣，仿佛與瑪麗產生某種共情。

而此時，后者臉色早已蒼白如紙，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李諾再次揚起真誠燦爛的笑容，將視線轉向那位剛從后花園返回的年輕警員。

“警官先生，我建議您去瑪麗小姐的房間一探。您一定能在那里找到那條沾滿泥污的裙子——這是最確鑿的證據?！?

“雖然威爾遜先生一定囑咐過她銷毀證據。”他惋惜搖頭，“可我想瑪麗小姐舍不得，畢竟她很愛那條裙子?！?

他頓了頓，眼神真誠地看向瑪麗。

“不得不說，瑪麗小姐，您的審美是一流的。那條裙子，您穿在身上真的很美，就像一位真正的貴族小姐?！?

年輕警員聞言皺了皺眉，因這黑臉青年對自己隨意指使感到不滿。

但雷斯垂德警長的一個眼神，讓他不得不壓下不滿，再次匆匆離去執行命令。

“至于威爾遜先生——以他的謹慎，想必早已處理掉了那些沾滿泥污的衣物。只是......”

李諾意味深長地停頓:“若仔細檢查他的鞋底，或許會有意外收獲。紳士們總是過分在意表面的體面，卻往往忽略了腳下的細節。”

雷斯垂德警長瞇起眼睛，示意警員立即檢查威爾遜的鞋底。

此時的威爾遜面色慘白，渾身顫抖，投向李諾的目光中燃燒著刻骨的恨意。

“我還有一個疑問?！崩姿勾沟掳櫭嫉馈?

當他親眼目睹威爾遜锃亮皮鞋底部果然沾滿深色泥土時，幾乎已經完全接受了李諾的推理。

“據我所知，伯爵大人收藏室中的保險箱平日都是鎖著的，他們又是如何打開的？”

就在雷斯垂德發問之際，兩名警員已悄然控制住威爾遜和瑪麗。而原本鉗制李諾的警員，不知何時已松開了手。

李諾挑眉反問：“警長先生終于想起保險箱是鎖著的了？那么請問，我又怎么可能打得開呢？”

【該死的雙標?！?

雷斯垂德冷哼：“這對于巴克街的人來說，應該算不上什么難事吧？”

【他說的是實話，我能有種一百種辦法打開那個保險箱?！?

李諾一臉嚴肅：“警長先生，請允許我現在說完剛才那句被您打斷的話?！?

【......又來？】

“什么？”雷斯垂德滿臉狐疑。

“我家鄉的那句至理名言?！崩钪Z正色道，“至少在我離開時，這句話還廣為流傳。”

雷斯垂德強壓不耐：“說?！?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李諾說完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重擔。

【你不覺得尷尬嗎？】

【并不?！?

沒有李諾想象中的炸場氛圍，整個大廳陷入詭異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

傭人們面面相覷，警員們用看瘋子的眼神望著他。

【現在有一點了?！?

李諾感到自己的耳根開始發燙。他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卻發現連這個動作在死寂中都顯得格外刺耳。

雷斯垂德用手杖敲擊地面。

“我沒聽過巴克街有這樣的話。也不完全認同。在我看來，一個人的血統和出身往往決定了他的未來。”

【真是油鹽不進?！?

【在這里，他的話不無道理?！?

“不過，不管我是否認同，都并非眼下最重要的事?！?

他話鋒一轉：“小子，要徹底洗清你和你嬸嬸的嫌疑，你必須解釋清楚他們是如何打開保險箱的。據我所知，鑰匙一向由威廉上尉保管。”

【贓物我幫你找到了，嫌疑人我幫你指控了，證據幫我收集齊了，所有的疑點我都讓我幫你理清楚。

警長先生，您這個月的薪水，我也幫你花掉好不好？】

李諾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好的，沒問題，警長先生。”

他轉向威廉上尉，語氣輕快：“威廉上尉，剛才警長提到保險箱鑰匙由您保管。我很好奇，每周清理收藏室時，也是您親自開鎖嗎？”

“并非如此?！蓖畵u頭，“星期一的大清掃時，我會把鑰匙交給伍德先生，由他安排具體事宜。”

已經默默退到人群最后方的管家伍德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只見眾多目光看來。自己忽然成了全場焦點，頓時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他急忙解釋：“我只是在每周一大清理日時短暫接觸鑰匙。清理結束后，便會將鑰匙交還侍威廉上尉，他還會親自檢查收藏室確保安全，確保沒有珍寶遺失?！?

“今天并非周一，只是因為伯爵和艾瑟爾小姐今日回府，才安排了額外的清掃，但保險箱并不在清理范圍內，我今日并未接觸鑰匙?！?

伍德說完，威廉點頭表示認同：“伍德先生所言屬實。我可以確定，保險柜鑰匙今天一直在我身上?！?

他說著看向李諾，眼中帶著詢問——瑪麗到底是怎么打開保險箱的？

不僅僅是他，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著這個滿臉煤灰的瘦弱青年，等待他的解答。

“謝謝，我明白了。”李諾微笑頷首，突然話鋒一轉，“薩克斯比嬸嬸，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的油膏很快就可以找到?！?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李諾轉向瑟瑟發抖的瑪麗，語氣調侃：“瑪麗小姐，薩克斯比嬸嬸借給您的油膏，其實沒丟對吧？我想這對您倒是好事，至少不用被她追著討要那價值八便士的油膏了。”

瑪麗臉色慘白，幾乎窒息。薩克斯比嬸嬸卻眼睛一亮，躍躍欲試要開口。

李諾趕緊搶先道：“警長先生，或許該派人去伍德先生房間找找。運氣好的話，能發現一罐......嗯，價值八便士的女士油膏——”

他話音未落，伍德已癱軟在地，冷汗涔涔。

李諾對他露出燦爛笑容：“那應該就是薩克斯比嬸嬸借給瑪麗小姐的油膏。打開罐蓋，您會看到一個清晰的鑰匙印記。想必伍德先生就是用這個方法復制了保險箱鑰匙?！?

他轉向雷斯垂德，笑容愈發燦爛：“您說得對，這種事我雖沒做過，但在巴克街，確實再平常不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