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朱由檢站在御書房窗前，眼神平靜。王承恩輕輕退下后，他一個人靜靜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遠處宮墻外傳來更鼓聲響，才慢慢轉過身，走到桌前拿起筆，寫下一道密旨。

第二天清早，朝中大臣還不知道皇帝要離京的事兒。在紫禁城東邊一個不太起眼的偏門那兒，幾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男人悄悄出了城。帶頭的那個人，就是朱由檢。他穿著一件青色長衫，腰間系著樸素的帶子，頭上戴個斗笠，把天子的氣派都藏起來了，就像一個奔波勞累的商人。跟著他的幾個人都是錦衣衛里的精英，扮成隨從和車夫，一路護送他往南走。

馬車出了京城沒多久，就上了官道。一路上看到的，是荒蕪的田野，破敗的村落，偶爾有幾縷炊煙冒出來，也是斷斷續續沒什么力氣。朱由檢掀開簾子往外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前聽說過百姓日子苦，可從沒親眼見過這樣的景象。他小聲跟侍衛說：“慢點走，我要好好看看。”

一行人在一個村口停了下來。這個村子叫“白河村”，歸順天府管。村子沒有城墻，只有幾排破破爛爛的茅屋東倒西歪地立著。幾個光著腳的小孩在跑，衣服破破爛爛的，看見陌生人過來，都趕緊躲到屋子后面，只探出小腦袋偷偷看。朱由檢慢慢走進村子，臉上帶著笑，對著一個在井邊打水的老頭拱了拱手：“老人家，能給我碗水喝不？”

老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他一碗水。朱由檢接過水，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后坐在井沿邊上，跟老頭聊了起來。他說自己是從江南來這兒做生意的商人，說話客客氣氣，舉止也很得體，慢慢地就讓老頭相信他了。

“現在這日子啊，太難熬咯。”老頭嘆了口氣，“朝廷說要減稅，可我們這兒一點都沒變。縣里還多了好多雜七雜八的稅，說是修橋補路用，其實都進了當官的腰包。”

朱由檢眉頭微微皺了皺：“那你們咋不上報呢？”

老頭苦笑著說：“誰敢啊？村里有個姓趙的差役，隔三岔五就來收錢，不交就抓人。前幾天，隔壁王家欠了三斗米，就被拉到縣衙去了。”

朱由檢聽了心里沉甸甸的，但臉上沒表現出來，接著問村里最近的情況。老頭雖然年紀大了，但記性還挺好，把最近幾次收稅的時間、數目，還有辦事人的名字都一個一個說了出來。朱由檢偷偷記在心里，走的時候，悄悄留下幾枚銀錢，讓老頭轉交給王家的孤兒。

第二天，他們接著往前走，到了河北境內。這一帶地勢稍微平坦些，農田也多，可地里干活的人很少，好多地都荒著。朱由檢換上粗布短衣，混在村民中間，親自去了幾戶人家。他發現，有些地方確實減了稅，可跟著就來了各種各樣的攤派，比原來交的稅還多。

“不是朝廷不想做好事，是下面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心里默默地想著。

為了把真相查清楚，他讓跟著的侍衛分開行動，暗地里調查各個州縣官員平時都干些啥。他自己就扮成一個賣藥材的商人，在集市上跟小商小販聊天，了解老百姓的難處。過了幾天，侍衛們陸陸續續回來報告，果然發現有幾個知府、縣令私自設關卡，搜刮百姓，更過分的是，還有人明目張膽地賣賑災的糧食，賺黑心錢。

朱由檢知道，要想徹底解決問題，就得有實實在在的證據。于是，他親自到一個被舉報得最厲害的知府——永清縣知府李文遠的家附近觀察。這個人作為當地的父母官，整天就知道喝酒玩樂，他家裝修得特別豪華，一點都不比京城的大官差。朱由檢在附近的一家客棧住下，每天早上出去，裝成挑著擔子賣東西的小販，在大街小巷里轉，記錄李文遠進出的情況。

有一天下午，他在茶館休息，正好碰到幾個衙役在那兒吹牛，一臉得意的樣子。朱由檢假裝好奇，湊過去搭話，才知道這些衙役每個月都能從李文遠那兒拿到額外的賞錢，條件是管住老百姓的嘴，要是有人不滿意，馬上抓起來。

“原來是這樣。”他心里有數了。

可是，危險也跟著來了。有一天傍晚，他回客棧的路上，感覺后面有人跟著。他一點都不慌，故意拐進一條窄巷子，等后面的人走近了，一閃身，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個人，另一個人嚇得撒腿就跑。朱由檢小聲問：“誰派你來的？”

那個人結結巴巴說了半天，最后招認自己是李文遠的心腹差役，因為最近發現有人暗地里打聽他們家的事兒，所以派人盯著來往可疑的人。

朱由檢松開手，冷冷地說：“回去告訴你主子，別太囂張。不然，我可不客氣。”

那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了，朱由檢看著他的背影，臉色變得更嚴肅了。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以后做事得更小心。

第二天早上，他把侍衛們叫到一起，重新安排了一下，決定先多收集點證據，然后準備回京城。就在他要出發的時候，一個村民急急忙忙跑過來，滿臉慌張：“大人，不好啦！李文遠今天下令，要在村里強行征‘義役’，讓所有年輕力壯的人去給他修花園，不去就得挨鞭子！”

朱由檢聽了，臉一下子就冷下來了。他馬上決定先不走了，親自去現場看看。

村口聚了好多老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好多人臉上又生氣又沒辦法。衙役們拿著皮鞭，趕著人群，誰不愿意去干活，當場就打。朱由檢藏在人群里，看著這一切，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

“欺騙皇上，害人性命！”他咬著牙小聲說。

他給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拿出藏著的印信，準備表明身份。就在他剛邁出一步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快看，那是誰？”

大家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遠處塵土飛揚，一隊官兵騎著馬跑過來，旗幟呼呼作響，很有氣勢。帶頭的是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臉冷冰冰的，眼神很兇。

“是李文遠！”有老百姓小聲喊了出來。

朱由檢心里一緊，沒想到對方親自來了。他趕緊分析情況，知道自己這時候要是冒冒失失地露面，可能會陷入麻煩。他小聲跟旁邊的侍衛說：“先忍著，看看他們到底想干啥。”

官兵們排好隊站著，李文遠從馬上下來，掃視了一圈眾人，冷冷地說：“本官今天來這兒，是為了整治那些不聽話的人，整頓朝廷綱紀。你們知道不，朝廷有命令，凡是不服從徭役的，都按違抗圣旨處理！”

他這話還沒說完，朱由檢已經悄悄退回到人群里面，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李文遠。他心里已經有了主意——這個人肯定不是一個人干壞事，背后肯定還有別的勢力撐腰。他一定要把這些人都除掉，才能把官場風氣徹底整頓好。

就在這時，李文遠突然抬起頭，眼睛像老鷹一樣在人群里掃了一圈，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他微微瞇起眼睛，聲音一下子提高了：

“各位鄉親，要是有人敢鼓動老百姓違抗皇命，那就是造反，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