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依舊是令人麻木的循環。

白天的功課照舊：習字、學琴、習畫、練曲。魏葉依舊心不在焉，目光在每一個經過的少女臉上逡巡，尋找著姐姐的影子。

突然，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從前院傳來，打破了死寂。緊接著，是紅婆那如同破鑼般、帶著雷霆之怒的咆哮，響徹整個庭院：

“都給我滾出來！到院子里集合！立刻！馬上！”

聲音里的暴戾和殺氣，讓所有女孩都嚇得渾身一哆嗦。

女孩們如同受驚的羊群，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跌跌撞撞地涌向庭院中央的空地。魏葉混在人群中，心臟狂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庭院中央，紅婆如同一尊煞神般矗立在那里。而就在紅婆的腳下——

魏葉的瞳孔驟然收縮！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地上蜷縮著一個身影！一個穿著水綠色衫裙、渾身沾滿泥土和暗紅色血跡的身影！那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從身形和那身熟悉的衣服，魏葉一眼就認了出來——是春芽！

她像一只被折斷翅膀、奄奄一息的鳥兒，癱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身體微微抽搐著。

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滿了青紫色的淤痕和猙獰的血口子，一只腳上的弓鞋掉了，露出纏得緊緊的裹腳布，上面也浸透了暗紅的血跡。

“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賤蹄子！竟敢！竟敢妄想逃跑！”

她猛地抬起腳，用那穿著硬底繡花鞋的腳，狠狠踹在春芽蜷縮的腰背上！

“呃啊——！”一聲微弱、破碎的慘哼從春芽口中溢出，她的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卻連翻滾躲避的力氣都沒有了。

女孩們嚇得面無人色，好幾個都捂住了嘴，發出壓抑的抽泣。

魏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手腳冰涼，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團小小的、破碎的身影，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紅婆環視著這群驚恐的女孩，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扭曲：“跑？哼！進了我的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跑？這就是下場！”

她彎下腰，如同拎小雞崽一般，粗暴地揪住春芽散亂的頭發，將她的頭硬生生提了起來，強迫她面對眾人！

春芽的臉暴露在眾人眼前——原本清秀的臉龐此刻腫脹不堪，布滿血污和淚痕，嘴角破裂，眼角烏青，一只眼睛腫得只剩下一條縫。

她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

“小賤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鉆狗洞？！”紅婆的聲音拔得更高，充滿了暴戾的快意，“老娘花了真金白銀把你買進來，教你規矩，給你飯吃，把你調教得像個人樣！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紅婆如同瘋魔了一般，對著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春芽，拳腳如雨點般落下！拳頭砸在骨頭上的悶響，腳踢在皮肉上的噗噗聲，伴隨著紅婆歇斯底里的咒罵。

春芽掙扎著抬起腦袋對著魏葉擠出了最后的笑容。隨后，他眼中的光便消失了。

“都給我看清楚了！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誰要是敢動不該動的心思，她就是榜樣！”

整個庭院死一般的寂靜。

魏葉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兩道蜿蜒的血痕，春芽最后那破碎的慘叫和絕望的眼神，在他腦中反復交織、轟鳴，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裂！

就在這時，一只冰冷的手，悄無聲息地搭在了他劇烈顫抖的肩膀上。

魏葉猛地一顫，驚駭地轉過頭。

是柳晴。她沒有說話，但那冰冷纖細的手就好似鎮定劑，讓魏葉迅速冷靜了下來。

“坐缸，都去給我坐缸！坐不夠時辰，誰都別給我吃飯！”紅婆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柳晴，含翠，你們兩個看著她們！”

二人行禮回應，隨后帶著院子里幾十名少女走到一間擺滿水缸的院子中。

經由剛才一遭，沒人敢再說話，他們此刻就像設計好的機器人，執行著早就設定好的程序。

女孩兒們走到屬于自己的缸邊，脫下褲子。熟練的爬到缸上，雙腿拆開，就這樣在水缸邊半蹲半坐。

魏葉瞪大雙眼，呆滯的看向眾人，他真是沒想到，來這里不到三天，卻處處都是坎。

如此多人，怎的可能脫去褲子，那自己是男孩兒之事頃刻間便會暴露。春芽凄慘的死法還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喂，新來的，你為什么僵在那里？趕緊像其他人一樣，脫了褲子，爬上去！”含翠尖著嗓子喊道。

見魏葉依舊無動于衷，她手里拿著藤條，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一鞭抽向魏葉的胳膊。

見魏葉依舊不為所動，含翠惱羞成怒，接連又是幾下：“我說話你聽不到是么？”

“好了，你消停點！”柳晴這時走了過來，依舊是沒有溫度的語調，“這孩子是母親交給我的，何時需要你來管教？”

“柳晴，你就是要處處和我過不去對么？”含翠問道。

“秀玉昨晚剛裹了腳，怎么坐缸？你也是第一天來？”柳晴質問道。

“你......”含翠一時語塞，但隨即語氣刻薄的說道，“你下個月就要出欄了，聽說于老板倒是很喜歡你呢?！?

含翠語氣做作的繼續說道：“算上你，于老板得買了有十幾個了吧。但那些姐姐們下場好像都不怎么樣啊?！?

柳晴沒有繼續理會含翠的嘲諷，拉著魏葉便走了出去。

“你先回寢房等著吧，別亂走?！绷缯f完便轉過身去。

這時，魏葉叫住了柳晴：“姐姐，你是在幫我嗎？”

“別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按照規矩辦事。”

“姐姐，其實你早就發現了，在那天洗澡的時候就發現了，對嗎？”

柳晴回過頭，看著眼前秀氣的孩子問道：“發現了什么？”

“發現了我是男孩兒?！蔽喝~小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