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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民國江湖
公元1930年,民國十八年,直隸順德府出了一檔子怪事,城南火神廟門口的大樹腰上,一夜之間長出一塊木疙瘩,木疙瘩長勢很快,幾天便長成一只趴在數腰上的木鱉。
木鱉身披樹皮,四爪做攀爬狀,背上樹皮酷似龜殼,尾巴栩栩如生的斜伸在龜殼后面,最令人驚奇的是,鱉頭向右側伸出,探著脖子看向火神廟的正殿,似乎在窺探什么東西一般。
順德府城小民寡,這等稀罕事一炷香的功夫就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樹干上長個木疙瘩不稀奇,木疙瘩長得像鱉也不稀奇,可稀奇就稀奇在,這木鱉沒有長在池塘邊,沒有長在馬路牙子上,偏巧不巧的長在了火神廟的正對面。
火神廟又叫火神真君廟,離順德府的衙門不足百步的距離,傳聞極為靈驗,在順德府民眾信仰中占據十分重要的地位。每逢正月十月十八,火神廟的廟會會吸引來自順德九縣的眾多百姓燒香許愿,求財求子求官求平安,火神爺一概笑納。
這一年戰禍沒有殃及順德,百姓們尚有心情八卦出各種說法。有說此鱉是妖魔降世的,有說此鱉是報恩還原的,最被大眾接受的說法是,此木鱉乃火神爺坐騎,因犯了天條被貶下凡間,附身在樹上祈求火神爺的寬恕。
一時間,善男信女便將此樹視為神樹,此鱉視為神鱉,用紅布條纏住木鱉,將樹周圍修上了神龕,眾多老嫗排隊在此跪拜祈福。
順德府在民國十三年改為順德市,市長邢又來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母親也加入了跪拜祈福的行列,他便順水推舟的派了幾個警察日夜看守木鱉,以防被盜。
可就在邢市長考慮要不要親自跪拜祈求升官之時,他收到了來自上峰的一份密令。
密令內容非常簡單,讓邢市長火速派人將木鱉護送到北平,不得有誤。
密令內容是通過邢市長的老母親傳出去的,邢市長接到密令后唉聲嘆氣一籌莫展,母親安慰他時無意看到了密令的內容,心里藏不住事兒的老人家便跟幾個老姐妹說了。
幾個老太太是虔誠的有神論者,聽到木鱉大仙要被砍下來,送給別人,便認定這是對神靈的褻瀆,于是各自找人商量對策,這件事在不超過三個小時的時間內,便傳遍了整個順德府。
神仙降臨順德府,這對小城百姓來說是無上的榮光,所以得知神仙要被切下來送走后,無人不心懷怨念,但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
對這件事反應最大的,不是官不是商更不是善男信女,而是一群江湖人士。
在明清兩朝和民國時期,民間始終存在許多坑蒙拐騙的組織。這些組織滲透到下九流行業中的各行各業,以坑蒙拐騙殺人越貨為生,形成了一個隱形的江湖。
這些人大致可分為風馬雁雀四大門,金皮彩卦評團調柳八小門。
四大門里,風指幫會組織,馬指碼頭組織,雁指騙術門,雀指占山為王。八小門里,金指相面算卦,皮指賣野藥,彩指變戲法,卦指武術,評指評書,團指說相聲,調指賣唱,柳指說大鼓書。
這些江湖人士沒幾個是積德行善的,卻偏偏對傳統文化看得極重,聽說順德府的寶貝要被送走,當下便湊在十里坡關帝廟,商量對策。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江湖人士想出來的對策,也無外乎搶和偷。皮門的青年才俊邢三,便被選出來攔截木鱉出順德。
邢三在祖師爺靈前磕了頭,從十里坡關帝廟出來,一路溜達著進了順德府城樓,從東牛角村口的枯井里翻出自己的行頭,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個江湖郎中。
皮門專攻假藥,狗皮膏藥大力丸,滋陰壯陽割包皮。因為皮門的騙術大于醫術,所以皮門中人很少在一個城市久留,大多是云游四方,所以江湖中人又叫跑江湖。
和別的皮門中人不同的是,邢三打出生就沒出過順德府九縣,雖說是江湖郎中,可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醫術和騙術一樣的出名。
所以當邢三的身影出現在城中時,瞬間被幾個相熟的老主顧圍住了,邢三幾經周旋,才擠到了火神廟周圍。
此刻的火神廟門口已經來了警署的人,奉命帶著鋸子和排子車,要把木鱉鋸下來帶走。
這可惹怒了火神廟周圍的群眾,里三層外三層的將木鱉圍起來,其中幾個熟悉警員的人,還噴著涂抹罵著娘。
“老臭你個混蛋玩意兒,你爹見了我還得喊一聲四哥,長大了,翅膀硬了?神仙你也敢砍,不怕生孩子沒屁、眼?”
“這群孩子毛都沒長全,知道褻瀆神靈是什么罪過嗎?哎呀呀,快住手,給后代積點德吧!”
幾個警員都是在這幾條街上長大的,被叔叔大爺一罵,心里也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主意。
邢三只撇了一眼,就輕蔑的笑了一下,拿著手里的“虎撐”(串鈴),一搖三晃的踱步離開。
剛走了兩步,便聽到咔嚓一聲,一團煙霧從左側飄過,邢三注意到一個穿戴極為時髦的女孩站在那里,手里舉著一個相機。
“你好,我是華青日報的記者席蓉蓉,請問能采訪一下您嗎?”
女孩二十三四的年紀,圓嘟嘟的可愛臉龐,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邢三出身卑微,很少見這樣時髦漂亮的女孩子,一時間有點愣神。
“先生?”
女孩再次呼喚,才把邢三的魂招了回來,邢三連忙點頭。
“聽說木鱉是仙人下凡,我看所有人都在勸阻警員鋸走木鱉,你為什么轉身就走,還露出不屑的表情呢?”
邢三再次撇了撇嘴,站直了腰桿一本正經的說:“道理很簡單,這木鱉啊,別說今天了,就是十天八天,也別想弄走。”
席蓉蓉愣了一下,忽閃著大眼睛,表情懵懂。
“來,讓三哥我給你分析分析啊!”
邢三說著,刻意靠近了席蓉蓉,一邊順著她的領口往里瞄著,一邊嗅著席蓉蓉身上芬芳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