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我！”

壓過維亞的聲音，從爭吵的騎士中走出來一位，按住自己的胸口，看向正緊緊盯著自己的維亞。

一個略顯年輕帶著血性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康拉德上將的佩劍，豈容你這弒父逆賊玷污！”

“里昂！”維亞低喝。

里昂，是康拉德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軍官，勇猛有余，謀略不足。

姬玄倒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在座的禁衛軍，幾乎每一個的底細他都一清二楚。

“想證明你們的忠誠？”姬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好。卡羅琳。”

卡羅琳一個激靈，連忙上前。

姬玄從桌案上拿起康拉德那柄染血的佩劍，劍尖向下，遞給卡羅琳。

“去，把劍遞給他。讓他用這把劍來挑戰我。”

卡羅琳臉色煞白，顫抖著雙手接過沉重的佩劍，幾乎要拿不穩。她看著那把劍，又看看里昂兇狠的眼神，再看看姬玄深不見底的眸子，幾乎要哭出來。

“陛…陛下…”

“去。”姬玄說。

里昂見狀，更是怒火中燒：“懦夫！竟讓一個女仆代勞！你連親自遞劍的勇氣都沒有嗎？”

他大步上前，就要從卡羅琳手中奪劍。

在里昂的手即將觸碰到劍柄的瞬間，姬玄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卡羅琳，水。”

卡羅琳下意識地一哆嗦，因為緊張和姬玄突然的指令，捧著劍的手一歪，那杯原本放在托盤邊緣，她之前為姬玄準備的水杯，竟被劍格帶倒，

“嘩啦”一聲，清水大部分潑在了里昂即將踏足的地面上，少許濺濕了他的軍靴。

里昂一愣，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動作微微一滯。

就是這一瞬的遲滯！

姬玄動了！

他那受傷的右臂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左手在桌上一撐，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撲出。他沒有武器，但他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在里昂因水漬分神，注意力尚未完全轉回的剎那，姬玄已經欺近他身前。

里昂只覺眼前一花，一股凌厲的勁風撲面而來。

他急忙抬手格擋，同時試圖后退，但腳下被水浸濕的石磚讓他微微一滑。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姬玄的左肘精準無比地擊中了里昂抬起格擋的右臂小臂，緊接著，一個迅猛無比的膝撞，狠狠頂在里昂的小腹。

里昂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如同被煮熟的大蝦般弓起，手中的劍還未握緊便已脫手，當啷落地。他臉上的疤痕因痛苦而扭曲，整個人踉蹌著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幾個騎士。

全場死寂。

沒有人看清姬玄是如何做到的，只看到一個照面，勇猛的里昂便已敗下陣來，抱著手臂痛苦呻吟。

姬玄穩穩站定，左手手肘處衣料破裂，滲出絲絲血跡，那是反震之力所致。

他看也沒看里昂，目光重新投向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的維亞。

“現在，還有誰不服？”他的聲音冰冷。

卡羅琳站在一旁，捂著嘴，眼中充滿了恐懼，但也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

她剛才……是她間接幫助了陛下？

那杯水……是巧合，還是陛下早已算計好的？

維亞的胸膛劇烈起伏，里昂的慘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他死死盯著姬玄，眼中怒火與驚疑交織。

“你……你用詭計！”維亞咬牙切齒。

“兵不厭詐。”姬玄淡淡道，“戰場之上，只有勝負，沒有如果。還是說，維亞副將認為，面對敵人，也需要講究騎士的公平？”

他上前一步，撿起地上里昂掉落的劍，然后將其扔到維亞面前的桌上。

“奧洛克大公的劍法，我曾有幸見識。康拉德上將的勇武，我也略有耳聞。你身為他們的副將，想必深得真傳。”姬玄眼底銳光閃動，“現在，是你來，還是繼續派你的手下送死？”

維亞看著桌上的劍，又看了看周圍騎士們各異的神色。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退縮，御前近衛廳的士氣將徹底崩潰。他身為副將，必須為大公和上將討一個說法，哪怕是死！

“好！”維亞猛地拔出自己的佩劍，劍尖直指姬玄，“既然你如此猖狂，今日我維亞，便要為大公和上將清理門戶！”

他不再猶豫，怒喝一聲，劍隨身動，一道寒光直刺姬玄胸口。

維亞的劍法沉穩老練，帶著軍中特有的殺伐之氣，每一招都直指要害。

姬玄右臂重傷，行動不便，左手也因剛才的撞擊而隱隱作痛。

但他神色不變，「死替·明心」讓他完美地壓制了所有痛楚與負面情緒，大腦冷靜得如同冰塊。

他側身避過維亞的直刺，腳步看似緩慢，卻總能在毫厘之間躲開致命攻擊。

維亞一劍快過一劍，劍光閃爍，將姬玄籠罩其中。大廳內的騎士們緊張地看著這場決斗，連呼吸都放輕了。

“鐺！鐺！鐺！”

姬玄不知何時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小的格斗匕首——那是他之前刺殺醫生的武器，被卡羅琳擦拭干凈后悄悄遞給了他。此刻，這柄匕首在他左手中如同毒蛇的獠牙，不斷格擋、卸開維亞勢大力沉的劈砍。

每一次兵器交擊，姬玄的身體都會微微一震，傷口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他仿佛毫無感覺，眼神始終鎖定著維亞。

維亞越打越心驚。尼祿的防守看似破綻百出，但他每一劍攻過去，總會被對方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擋開或者險之又險地避過。

而且，尼祿的眼神太可怕了，那種平靜到冷酷的眼神，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和一具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戰斗。

“去死吧！”維亞怒吼，使出全身力氣，劍鋒帶著破空之聲，攔腰斬向姬玄。

這一劍勢大力沉，避無可避！

姬玄不退反進！

在劍鋒及體的瞬間，他猛地矮身，幾乎是貼著地面滑了過去，同時左手的匕首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上撩起！

“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

維亞只覺小腹一涼，緊接著一股劇痛傳來。他低頭看去，自己的軍服下擺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正從中涌出。

他踉蹌后退，難以置信地看著姬玄。

姬玄緩緩站直，左手的匕首上，一滴滴鮮血正順著刃尖滴落。他的臉色因失血和劇痛而更加蒼白，但眼神卻亮得嚇人。

“你輸了，維亞副將。”姬玄的聲音沙啞。

維亞捂著小腹的傷口，單膝跪倒在地，手中的佩劍當啷一聲掉落。他敗了，敗得如此徹底。對方明明身受重傷，卻依然能在他全力以赴的攻擊下找到那一絲破綻，給予致命一擊。

“你……究竟是誰……”維亞喘息著，看著眼前的尼祿。

忽然間危險的感覺像是蛇那樣從他的心頭游過，留下陰冷的痕跡。

姬玄沒有回答。

他一步步走到維亞面前，俯視著他。

“現在，你是否還要為死人而戰？”

整個御前近衛廳一片死寂。所有的騎士都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

片刻之后，之前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姬玄的年輕騎士馬修，再次單膝跪地：“御前近衛廳騎士馬修，拜見陛下！愿為陛下效死！”

隨著他的跪拜，越來越多的騎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單膝跪下。

“拜見陛下！”

“拜見陛下！”

聲音從零星變得整齊，最終匯聚成一股洪流，在御前近衛廳內回蕩。

維亞茫然地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一絲慘然的苦笑。

漆黑的軍服在白色女仆的攙扶下，環視著整座軍營。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姬玄，然后頭緩緩地垂下：“我……維亞，愿……臣服。”

姬玄點點頭，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他轉向卡羅琳，聲音恢復了一絲平淡：“扶我起來。”

卡羅琳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姬玄幾乎要脫力的身體。

她能感覺到，陛下握著她手臂的手，冰冷而顫抖，但他依舊站得筆直。

皇帝無聲地笑了。

她忽然想起來，在她殺死背叛他們的女仆時，尼祿也是這樣笑的。

可再次回想，卡羅琳發現尼祿似乎不是在笑，他上揚的嘴角有種極其復雜和凌厲的表情，配合著他染著血污的身體，似乎是在狠狠咬緊了牙關，又似乎是在憐憫地看著世人。

一瞬間卡羅琳覺得他看明白了這個名為尼祿的皇帝的眼神。

“或許他是真正的皇帝。”她在心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