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愣了一下。

那道狹縫之后，一雙獰亮的黃眼睛，警惕地審視來客。

“「罪人」?！眮喫拐驹讵M縫旁。

“原來是亞斯老爺的客人?！笔亻T人發出難聽的笑聲，“我們這兒可真是少見您們這樣尊貴的人吶?！?

不是同一個守門人？

他身后的試煉地會不會也改變了。

剛看到那雙眸子的瞬間，姬玄差點以為他就是在「自由思想俱樂部」看到的守門人。

“外面熱，火燒的熱，客人快進來吧?！笔亻T人說。

“他知道外面的大火？”姬玄問。

“他是這座建筑的活化?！眮喫沟吐曊f，“換句話說，你現在所在的這個教會，是活的！”

姬玄多看了守門人幾眼，緩緩地推開狹縫的門。

一股濕潤腐爛的氣息沖了出來，陰冷得叫人渾身戰栗。

“里面的路，陛下自己走就好了，對于罪人而言，試煉沒有任何危險?！?

亞斯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死一般的寂靜漸漸覆蓋黑暗。

越往深處走，姬玄的思緒越多。

縈繞在心頭的兩件大事。一件是阿巴斯建立的鏡庭，將作為他「尼祿」直屬的組織。

姬玄有意把鏡庭打造成只服務于他的特務組織，負責偵察在帝都之中官員的大小事情。無論是元老院還是一眾執政官都無權干涉鏡庭的執法行動。而想要實現這一點的，姬玄必須牢牢掌握住禁衛軍，有序地擴張禁衛軍的人數。

面對當前帝國內部極端的情況，只有這種極端的手段才能立足。他要這些元老們對他絕對的臣服，不愿意俯身下去請問他尼祿皇帝的袍擺的，姬玄樂意創造一些新的死法送給元老們。

而第二件事，就是針對特蕾西的局。

特蕾西，第五家族，生命教會之間的隱秘協議，姬玄沒有辦法知曉。但他心中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一個很復雜的推斷，但現在的姬玄不能保證，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完全正確。

皇后在葬禮之后，就選擇了保持平靜。但姬玄絕不能坐以待斃，對付皇后這樣的女人，就該用更瘋狂的手段。

針對特蕾西的輿論攻擊，就是姬玄的手段。

在奧洛克已死之時，姬玄要讓特蕾西身敗名裂。去講那些煽動的似真似假的細節，比如特蕾西是怎么和情人對話的，他的情人又是個怎么反賊，又是怎么樣被特蕾西勾引，特蕾西背叛了曾經的皇帝，甚至不止一個情人。

世上真正的聰明人不多，只要平民們相信就好。

姬玄要的只是一個光明正大對特蕾西動手的理由。

如果，特蕾西會因此露出馬腳，那是更好的結果。

前面忽然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

黑暗里姬玄的思緒被打斷，黑暗層層褪去，他停在了一個城堡的內部。

這是一座大塔樓。

塔樓內部昏暗幽深，石墻粗糲斑駁，仿佛沉睡了幾個世紀的灰色怪獸。窄窄的螺旋石梯蜿蜒而上，每一級都被磨得光滑發亮，腳步一落便回蕩不休。墻上間或鑲嵌著油燈鐵架，火光搖曳，在潮濕墻面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最底層堆放著破舊武器與干糧木箱，塵埃積厚如毯，仿佛上一次補給還是上一場戰爭。中層是駐守士兵輪值休憩的地方，幾張粗制木床貼著墻根，床邊掛著半干的斗篷與破皮水囊，空氣中彌漫著汗味與油脂混雜的氣息。

姬玄仰望高處，那里排列著守望與射擊所設的箭窗，視野極遠，風聲在窗洞中嘯鳴如鬼。

這座塔樓在如今的佛郎機帝國已經不多見了，除非是在佛郎機邊境一些古城里。火炮的出現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當代化的設計，轉變成了棱堡或多面堡，整個城堡里會有多棟主樓。

這座城堡不是第三紀元的建筑，姬玄推斷。

姬玄推開沉重的橡木門，踏入塔樓頂層，風聲如刀，卷起他斗篷的下擺。

下擺摩擦墻面，墻面發出石磚滑動的聲音。

他低頭鉆進射擊孔下方的一道縫隙，那是塊松動的石磚。

他試著用匕首撬動，石磚應聲而起，露出一層隱藏的木蓋。

撥開木蓋，一股陳年的霉氣撲面而來，一卷卷泛黃的羊皮紙整齊地疊放在暗格中，密密麻麻的墨跡在火光下顯出奇異的光澤。

他取出最上面的卷軸，小心展開。

紙頁上繪著一幅粗略的地圖，城堡的舊版圖，標注出一條從塔樓底部通往主堡地下的密道。

而在卷軸背面，是一封未署名的信：

第二紀元1847年冬月。

姬玄吃了一驚。這已經是距今超過六百年的歷史。

姬玄將卷軸置于火光之下，細細辨認著古老的墨跡。暗格中還有更多的文件，他一一取出，仿佛推開了時間的厚重簾幕。

這些并非普通的軍事文件。

第一卷是一本厚重的皮革裝訂冊，封面用金線繡著復雜的圖案。姬玄翻開扉頁，看到了“圣教裁判所檔案·機密“的字樣。下面是一行小字：“奉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之命，專案調查西邊境異端邪術事件?！?

姬玄快速翻閱著這些泛黃的頁面，每一頁都浸透著血腥與恐懼的記錄。這些文件詳細記載了從第二紀元1843年開始的一系列女巫案件調查，都出自一位名叫“審判官埃德蒙·德·蒙福特“的人之手。

姬玄的指尖摩挲著羊皮紙粗糙的邊緣，信件上的字跡古老而潦草，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緊迫感：

“吾友維克多：

你我皆知，那古老的預言并非虛言。異象日漸頻仍，城中孩童的囈語、牲畜的暴斃、乃至夜空中那不祥的赤紅月亮……所有跡象都指向了‘不潔者’的蘇醒。教會的愚者們卻仍在執迷不悟，他們將一切歸咎于女巫，將無辜者送上火刑架，只為平息民眾的恐慌。

他們處死了莉莉絲，把她投入了火刑架。然而，莉莉絲的血并沒有熄滅那股黑暗，反而如引線般點燃了更深的邪惡。就在她被處死當夜，塔樓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駐守的士兵看到了……那些東西，扭曲的、不成人形的怪物，它們從地底深處涌出，帶著腐朽的氣息。

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塔樓的防御在那些怪物面前形同虛設。我們曾嘗試用火攻，但它們的皮肉仿佛能抵御火焰。刀劍更是不值一提，它們的利爪能輕易撕裂鎧甲。

維克多，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請務必將我所記錄的一切帶回首都，警告國王陛下。真正的威脅并非來自那些被他們燒死的女巫，而是潛藏于地底的未知恐怖。莉莉絲或許知道些什么，她在被捕前曾提及過‘舊日之門’和‘血月之下’……可惜，我沒能深問。

塔樓的地底深處，有一個被封印的祭壇，那是異象的源頭。我曾試圖進入，但那里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守護著。我懷疑，這正是那些怪物涌出的通道。

時間不多了，我的筆跡已開始顫抖。愿光明指引你的道路，愿王國免遭此劫。

——忠誠的守望者，埃德蒙·德·蒙福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