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教會。

太陽在西方墜落，尖塔的陰影如同鯊魚密齒投在別墅前的花園前。

姬玄特意穿了便裝，從教會的側門進入，以達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教會里沒有燭光，從一扇扇畸形的窗戶里月光的形狀被勾勒出來。姬玄一步步跨過這些月光，抬頭望著頭頂，輝煌的拱頂如同龍脊向黑暗深處延展。

“真黑啊?！奔p聲感嘆。

“秩序教會的收入可不足以讓教會內日日夜夜都燃燒白燭。比起皇室，我想，秩序教會還是太節省了。”穿著一襲寬大的黑色法袍，亞斯站在姬玄的旁邊。

“尼祿陛下。”亞斯微笑著半躬身。

姬玄懶得去揣測他話里是諷刺還是真正的敬仰。

“罪人魔藥？”姬玄問。

“序列八，贖罪者?！眮喫刮⑿?，“不著急，遲早都會交到陛下的手中。在這之前，陛下不妨跟我去一個地方。”

姬玄微微皺眉，但還是跟著亞斯往教會深處走。

亞斯推開了走廊盡頭的雕花木門，巨大的燭光燈懸掛在大廳正中央，接近兩百多個白袍的教士低聲吟唱，圍繞著中間畸形的劍。

從沒有比那更丑陋的劍了，之所以描述那東西為劍，只不過在形貌上它還是呈現著十字。它邊緣是一層層的倒刺，劍柄就像是無數只肥碩的手拼接在一起，一眼看過無數手指，無數骨刺，無數個棱角，燭光照耀下，無數塊陰影。

這絕對不是任何刀匠打造的作品，因為任何大師都無法忍受這種狂亂，它的形制完全沒有任何限制。

這是個瘋狂的劍，就像是瘋子用很多手掌很多條骨頭很多沒有材料拼成的畸形玩具，讓人看了很不舒服，卻又敬畏。

“這柄劍很美。”亞斯喃喃說。

姬玄沒有回答他。

他的心臟在看到這柄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加速跳動。莫名的不安情緒縈繞在心底，一種隱隱的感覺告訴他那柄劍似乎和「罪人」途徑有關。

“好奇為什么秩序教會一直都不允許超過限度使用「罪人」魔藥嗎？”亞斯輕聲問，眼神牢牢鎖定在劍身上，看得癡迷。

“看到正在生長出的那根手指了么？”

姬玄順著亞斯的指向，看向劍柄上的一處。

一根肥碩的手指在夾縫和陰影中緩慢地斜向生長出來。姬玄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內心的恐懼。

“你的意思是……”

“那根手指……代表你，尼祿，的罪惡?！眮喫顾粏〉卣f，“我的朋友，每多一個罪人，秩序教會需要壓制的罪惡就多一分。數百年以來，我們一直嚴格控制著「罪人」的數量，就是因為一旦控制不住，來自罪人的罪惡就會反噬給所有人……世人無憂無慮，是因為秩序的光輝始終保護著我們?！?

兩百多個教士念誦的聲音層層疊疊，越來越恢宏，似乎要壓制住從劍上傳來的罪惡。

可那劍上卻隱隱有著濃烈的吸引力傳來，姬玄腦?？瞻琢艘凰查g，仿佛一個地獄般的景象在他面前展開，最深的夢魘，心里最大的恐懼，無依無靠的孤獨，混合著妖女般噬咬心臟的欲望在一瞬間涌上心頭。

“霍斯……”

“霍斯……”

“霍斯……”

古怪的聲音穿透大腦，漆黑的顏色中有人潑上血一般的色彩。

是火！

天空中無數的火刑架，干枯的黑色人形在烈火中燒灼，他們吼叫。無數火的十字架懸掛在他的頭頂。

“陛下?！?

姬玄猛然睜開眼。剛才他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亞斯的黑袍出現在眼前，警惕地盯著自己。

他竟然不知不覺快要步入修士們圍成的圈內。

姬玄打了個寒顫。

剛才那些教士增加的音量就是在壓制這柄劍，可即便他們共同增加了壓制，姬玄依舊被這柄劍上的神秘所誘惑，向著它走去，如果不是亞斯阻攔，會發生什么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姬玄挪開目光，忽然就感到一陣輕松。

“和我一起走吧?！眮喫罐D身向走廊走去。

姬玄瞥了那柄劍一眼。

這柄劍絕對是秩序教會機密中的機密。

或者是他們不愿意向外人透露的歷史。

秩序教會，是早就在第二紀元就有歷史記載的教會組織。

到了第三紀元才分裂成超脫派和鐵誓派，姬玄所建立的光明會一直以來打交道的是超脫派，而超脫派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并不掌握「罪人」途徑。

也就是說，即使是他們對于秩序教會的核心關鍵可能也不完全了解。

阿爾諾斯家族，杜蘭特家族，維希里昂家族，莉維坦家族，四大家族中阿爾諾斯家族背后的存在就是秩序教會。

而那個家族則是以伊利昂為首，牢牢掌握了佛郎機帝國內諸多執政官和審判官，相當于控制了大半個帝國的司法體系。與之相對的，維克蘭的派系則是對應著帝國的經濟體系，他本身和伊利昂也有很多合作，甚至自己也是契約途徑的非凡者。

即便第三紀元后，教會的實力被某個未知的災難極大地削弱了，他們在世俗帝國內的根系依舊極其交錯而龐大。

僅僅是站在第三紀元的開端，透過歷史的迷霧向前看，就不由自主地膽戰心驚。埋藏在迷霧中的歷史，就像條冬眠的蛇，它遲早會蘇醒，似乎所有人，都只能等著，等它醒過來撲上來亮出毒牙。

“贖罪者，極其優異的身體柔韌性，同時也擅長精神攻擊，言語像毒蛇一樣誘惑……”

亞斯帶姬玄穿過一道窄門后，平靜地說。

“我也能告訴你罪人途徑的序列七名稱?！?

“是什么？”

“牧首。”亞斯低聲說。

姬玄吃了一驚。這個名字和罪人途徑的前兩個序列似乎毫無關系。

牧首，教會對于一些高級神職人員的稱呼，姬玄是在一些關于第二紀元的歷史記載中才得知的這個名字。到現在，幾乎所有教會都已經摒棄了牧首的稱號。

這是個很古老又有一些神性的名字。

姬玄不由自主地想到「君王」途徑的序列八是「暴君」，到了序列七卻是「受膏者」。

同樣也是這種類似神性的風格。

而姬玄已知的其他途徑晉升似乎更加線性，比如「契約」途徑，序列八「書吏」，序列七「執行人」，就非常地符合直覺和邏輯。

「罪人」途徑和「君王」途徑有什么暗含的共同點？

“但在服下「贖罪者」魔藥前，你必須要通過試煉。”亞斯指著走廊深處那一道只能容一人通過的狹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