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簌簌落下時，徐夢琪仍在與三角函數題較勁。教室暖氣嗡嗡作響，玻璃上凝著層薄薄的霧氣，她呵出白氣在窗上畫不規則的圓，筆尖卻始終懸在習題集空白處。自從那次月考后，溫涵鈺總會在放學后留下，用彩筆把晦澀的公式標成不同顏色，像在枯燥的數學世界里種下花朵。

“試試換個坐標系。“溫涵鈺的聲音從斜后方傳來，驚得她鋼筆在紙上劃出長痕。他不知何時搬了椅子坐在鄰桌，校服袖口蹭到她攤開的草稿紙，上面是他昨日幫她整理的錯題集，邊角貼著便簽：“輔助線思路可參考P37例題“，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體。

徐夢琪抿緊嘴唇往旁挪了挪，卻沒拒絕他遞來的薄荷糖。清涼的甜味漫開時，她聽見溫涵鈺說：“明天周末，圖書館有數學講座，要一起嗎？“窗外的雪撲簌簌砸在玻璃上，她盯著習題集上被橡皮擦破的紙頁，半晌才“嗯“了一聲。

圖書館暖氣充足，溫涵鈺提前占了靠窗的位置。講座老師講到數列求和時，徐夢琪突然發現筆記本上多了行小字：“這里可以用錯位相減法，我課后教你。“她側頭，瞥見溫涵鈺睫毛低垂，專注地在筆記本上記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

返程的公交上，徐夢琪望著窗外被雪覆蓋的街道發呆。溫涵鈺突然掏出保溫杯：“紅棗茶，驅寒。“杯壁的熱氣氤氳了她的眼鏡，她伸手去接時，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這個意外的觸碰讓兩人同時僵住，徐夢琪慌亂低頭，卻聽見溫涵鈺故作鎮定的聲音：“下周數學競賽，我報了團體賽，缺個搭檔。“

寒風卷著雪粒拍打車窗，徐夢琪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發紅。她想起上周值日生忘記關窗，自己被凍得不停咳嗽，第二天課桌里就多了盒潤喉糖。此刻保溫杯的溫度透過掌心蔓延，她輕聲說：“我數學很差。“

“可你很努力。“溫涵鈺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上次那道立體幾何題，你嘗試了七種解法。“他的語氣帶著她從未聽過的認真，徐夢琪握著保溫杯的手緊了緊，忽然發現自己的倒影在車窗上，與溫涵鈺的輪廓重疊成模糊的光斑。

比賽前三天，溫涵鈺感冒了。徐夢琪抱著復習資料站在他座位旁，看他咳得滿臉通紅卻還在給她講題，突然把潤喉糖拍在桌上：“先吃藥。“轉身時聽見溫涵鈺輕笑，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意：“原來你記得。“

決賽當天，徐夢琪在候場區緊張得手心冒汗。溫涵鈺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只穿件單薄的毛衣：“別緊張，我在。“他的手指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腕，像羽毛掃過水面。當大屏幕亮出最后一道題時，徐夢琪突然想起溫涵鈺在圖書館寫下的那行字，握著筆的手漸漸穩了下來。

頒獎典禮上，兩人的倒影映在獎杯表面。溫涵鈺接過獎牌時，指尖在她掌心輕輕點了一下，像個秘密的約定。返程路上，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給街道鍍上銀邊。徐夢琪把獎牌塞回溫涵鈺書包：“主要是你厲害。“

“是我們。“溫涵鈺突然停住腳步，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碰到她的腳尖。他從口袋里掏出顆草莓味糖果，糖紙在月光下泛著粉色的光，“下次，換我聽你講題好不好？“

徐夢琪別過臉，卻伸手接過糖果。冰涼的糖紙下，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遠處傳來夜歸人的腳步聲，她踩碎腳下的薄冰，清脆的聲響里，藏著少年與少女說不出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