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彩排現場，我站在酒店宴會廳的角落，看著林小滿和新郎周陽在司儀的指導下練習走位。作為小滿的大學室友兼十年閨蜜，伴娘這個角色我當仁不讓。只是沒想到，命運會在這里給我開這么大的玩笑。

“伴郎呢？伴郎去哪兒了？“司儀環顧四周，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耐。

“來了來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宴會廳入口處傳來。

我下意識回頭，手中的流程單“啪“地掉在地上。那個穿著深藍色西裝，一邊整理袖扣一邊快步走來的男人，竟然是程遠。我的前男友，七年前不告而別的程遠。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腳步明顯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但很快，他又恢復了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徑直走向新郎身邊。

“簡寧？簡寧！“小滿在我眼前揮手，“發什么呆呢？該我們走位了。“

我猛地回神，彎腰撿起流程單，紙張邊緣被我捏出了褶皺。“沒、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明天致辭的事。“

小滿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順著我剛才的視線看向程遠，突然壓低聲音：“等等...該不會他就是...“

“不是！“我打斷得太快，反而顯得欲蓋彌彰，“我只是...有點累了。“

小滿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但我能看到她眼中閃爍的八卦光芒。完了，今晚肯定逃不過她的盤問。

彩排過程機械而漫長。我刻意避開與程遠的一切眼神接觸，卻總能在余光中捕捉到他的身影。七年過去，他比大學時更加挺拔，下頜線條更加分明，唯一沒變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看人時總帶著幾分專注，仿佛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值得他凝視。

“伴娘需要挽著伴郎的手臂入場。“司儀的話讓我渾身一僵。

程遠已經走到我身邊，微微屈起手臂。我遲疑了一秒，還是將手輕輕搭了上去。隔著西裝面料，我能感受到他手臂的溫度和肌肉的輪廓。這個認知讓我的指尖微微發燙。

“好久不見。“他的聲音很輕，只有我能聽見。

我假裝沒聽見，目不斜視地跟著音樂節奏往前走。但心跳聲大得讓我懷疑全場都能聽到。

彩排結束后的晚宴上，我被安排在了伴郎伴娘那一桌，當然，程遠就坐在我旁邊。小滿和周陽忙著招呼親友，沒人注意到我這邊的低氣壓。

“所以，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桌上一個女孩好奇地問。

我握緊水杯，正想編個借口，程遠已經自然地接話：“我們是大學同學。“

“真的嗎？這么巧！“女孩驚呼，“那你們以前熟嗎？“

程遠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揚：“挺熟的。“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他怎么能這么若無其事？七年前那個連分手都不肯當面說的男人，現在居然能坐在我旁邊談笑風生？

“簡寧可是我們系的學霸，“程遠繼續道，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論天氣，“每次考試前圖書館都能看到她。“

桌上其他人發出善意的笑聲，有人起哄要聽更多校園往事。我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關上洗手間隔間的門，我才允許自己大口呼吸。鏡子里的女人眼眶發紅，妝容都掩蓋不住蒼白的臉色。七年了，我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當他出現在眼前，那些被時間沖淡的記憶又鮮活起來——圖書館里他偷偷塞進我書包的暖手寶，下雨天他撐著傘在宿舍樓下等我的身影，還有他答應畢業后一起去南方工作的承諾。

承諾他最終沒有兌現。

我用冷水拍了拍臉，補好妝才走出洗手間。程遠靠在走廊的墻邊，顯然是在等我。

“我們需要談談。“他說。

“沒什么好談的。“我繞過他，“明天是小滿的大日子，我不想搞砸它。“

他抓住我的手腕：“至少告訴我，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掙開他的手：“如你所見，好得很。“

回到宴會廳，我刻意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程遠沒有再靠近，但他的目光如影隨形，讓我如坐針氈。

當晚回到酒店房間，小滿果然溜了進來。

“坦白從寬，“她跳上我的床，“你和程遠怎么回事？“

我嘆了口氣，知道瞞不過去：“大學時談過，畢業前他消失了，連句分手都沒說。“

“天啊！“小滿捂住嘴，“周陽只說伴郎是他發小，剛從國外回來...這也太狗血了！“

“答應我，明天別搞任何幺蛾子，“我懇求道，“就當我們是陌生人。“

小滿點頭，但眼里的狡黠讓我心里發毛。

第二天一早，婚禮籌備如火如荼。我忙著幫小滿穿婚紗、檢查細節，幾乎沒時間去想程遠的事。直到儀式即將開始，我站在宴會廳側門準備入場，他才又出現在我視線里。

今天的他穿著正式的黑西裝，領結打得一絲不茍，頭發梳得整齊，露出飽滿的額頭。不得不承認，歲月對他格外優待。

“簡寧。“他遞給我一個絲絨小盒子，“昨天沒機會給你。“

我遲疑地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胸針——一只小小的、銀質的燕子。大學時他總叫我“小燕子“，因為我曾說想像燕子一樣自由飛翔。

“我...“我剛要開口，音樂響起，入場時間到了。

整個儀式我都在恍惚中度過。當小滿和周陽交換戒指時，我感覺到有目光落在我身上，轉頭正對上程遠的眼睛。他很快轉開視線，但我分明看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儀式后的拍照環節更是煎熬。攝影師不斷要求“伴郎伴娘靠近一點“、“對，伴娘可以挽著伴郎的手臂“，每一次接觸都像有電流穿過我的身體。

“笑一笑嘛，“攝影師調侃道，“又不是讓你們上刑場。“

我勉強扯出笑容，程遠突然湊到我耳邊：“你還記得大二那年，我們在情人坡上看流星雨嗎？“

我當然記得。那天他騎著自行車載我上山，我們裹著同一條毯子，在流星劃過天際時許下心愿。他說要和我一起看遍世界各地的星空。

“那天我許的愿是...“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希望有一天能看你穿婚紗的樣子。“

我猛地轉頭，鼻尖差點撞上他的下巴。他的眼神太過熾熱，讓我無處可逃。

“程遠，七年了，“我低聲說，“你不能就這樣出現，然后指望一切回到從前。“

“我知道，“他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脆弱，“但我必須告訴你，當年我父親突發腦溢血，家里一團糟。我必須立刻回老家照顧他，甚至沒來得及和你道別。“

我怔住了。他從未提過家里的事。

“為什么不聯系我？“

“一開始是顧不上，后來...“他苦笑，“聽說你去了國外深造，我想你應該有了新生活。“

攝影師打斷了我們：“好了，新人要去換裝了，伴郎伴娘可以休息一下。“

酒席開始后，我刻意避開了程遠。但命運似乎鐵了心要捉弄我——新娘拋捧花的環節，那束白色鈴蘭不偏不倚朝我飛來。我下意識接住，全場響起掌聲和起哄聲。

“下一個結婚的就是伴娘啦！“司儀大聲宣布。

我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卻看到程遠站在不遠處，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宴會接近尾聲時，我幫忙整理小滿的婚紗拖尾，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擺。就在我即將摔倒的瞬間，一雙手穩穩扶住了我的腰。程遠的氣息瞬間包圍了我。

“小心。“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我慌亂地站直身體，卻不料高跟鞋的細跟卡在了地板縫隙里。程遠二話不說，單膝跪地，輕輕握住我的腳踝，幫我把鞋子解脫出來。這個姿勢太過曖昧，讓我想起電視劇里的求婚場景。周圍已經有人開始起哄拍照。

“謝謝。“我小聲說，臉頰燒得厲害。

他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仰頭看著我：“簡寧，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

全場突然安靜下來。我抬頭發現司儀不知何時把話筒遞到了程遠面前，小滿在一旁拼命沖我眨眼——這丫頭絕對是同謀！

程遠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當他打開它時，我的呼吸停滯了——那是一枚鉆戒，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七年前我就買好了這枚戒指，“他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宴會廳，“當時我想等畢業典禮那天向你求婚。“

全場響起一片驚呼。我的視線模糊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知道我欠你一個解釋，也欠你一個道歉。“程遠繼續說，“但最重要的是，我欠你一句——我愛你，從未停止過。“

掌聲和歡呼聲中，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問：“簡寧，你愿意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我透過淚眼看著他，七年的委屈、思念、不解全都涌上心頭。但最終，我點了點頭。

“我愿意。“

當程遠將戒指戴在我手指上時，小滿和周陽帶頭歡呼起來。司儀不失時機地宣布：“看來我們很快又要參加一場婚禮了！“

程遠將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輕聲說：“這次，我保證不會再讓你等了。“

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覺得命運有時候很奇妙。如果不是小滿的婚禮，如果不是那束捧花，如果不是高跟鞋卡住...也許我們就錯過了這次重逢。

但幸好，在這個關于愛與承諾的日子里，我們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