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全國首例“被遺忘權”起訴被駁回案——任某某與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名譽權 姓名權 一般人格權糾紛上訴案
- 網絡法典型案例:裁判要旨與分析
- 吳尚聰編著
- 14289字
- 2025-08-19 15:16:28
裁判要旨
我國現行法律中并無對“被遺忘權”的法律規定,亦無“被遺忘權”的權利類型。如果依據一般人格權主張其被遺忘權應屬一種人格利益,該人格利益若想獲得保護,則須證明其在具體案件中的正當性和應予保護的必要性,否則不予支持。
案件索引
一審: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2015)海民初字第17417號
二審: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2015)一中民終字第09558號
審理經過
上訴人任某某因與被上訴人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度公司”)名譽權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2015)海民初字第17417號民事判決,向法院提起上訴,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起訴
任某某在原審法院訴稱:任某某系國家高級人力資源師,是中國著名管理設計大師,中科院中科博大特聘高級工程師,邀選《中國世紀專家》《新世紀功臣大典》《中國國情報告·專家學者卷》等。任某某在教育及管理領域均享有極高的聲譽。從2015年2月初開始,任某某陸續在百度公司的網站上發現“陶氏教育任某某”“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等字樣的侵權內容及鏈接,任某某未曾在陶氏教育公司上班,也從未在網上上傳過“陶氏教育任某某”“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等信息,由于陶氏教育在外界頗受爭議,“陶氏教育任某某”“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等侵權信息給任某某名譽造成極大侵害,任某某曾多次發郵件給百度公司要求刪除相關內容,也多次親自從山東跑到百度公司處要求刪除,但是至今百度公司仍沒有刪除或采取任何停止侵權的措施。同年3月,任某某曾應聘多家公司,但均由于“陶氏教育任某某”和“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等負面信息嚴重影響任某某取得公司信任而無法工作,每月造成至少5萬元的經濟損失。任某某為維護權益,到處聯系刪帖公司,花錢刪帖,浪費時間、財力、精力,并且找尋律師維護權益,自費到無錫、北京等地維護權益,不能正常工作生活。百度公司的侵權行為已給任某某精神、經濟和健康上造成極大的傷害。此外,任某某認為百度公司的侵權行為還侵犯了一般人格權,不良的搜索結果會影響任某某的就業、工作交流、日常生活,任某某認為還有一個“被遺忘權”問題,現在陶氏跟任某某沒有關系,公眾會誤解任某某與陶氏還有合作,誤導潛在合作伙伴、誤導學生。陶氏教育在行業內口碑不好,經常有學生退錢,如果有學生搜索任某某的名字,看到這個結果會對其產生誤解。不排除一些客戶利用百度搜索后,看到結果關鍵詞就不再點開看了,直接誤解任某某還在陶氏工作。綜上所述,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關于審理利用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等相關法律,現請求:1.判令百度公司立即停止侵犯任某某姓名權、名譽權的一切行為,并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其中,在百度搜索界面中輸入“任某某”進行搜索,搜索結果中不得出現“陶氏任某某”、“陶氏超能學習法”、“超能急速學習法”、“超能學習法”、“陶氏教育任某某”和“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六個關鍵詞。賠禮道歉指的是雙方之間通過書面方式賠禮道歉,不需要公開賠禮道歉。對于消除影響,如果可以在搜索“任某某”之時屏蔽上述關鍵詞,其認為已經達到消除影響的目的,就不再主張消除影響。2.判令百度公司支付任某某精神損害撫慰金2萬元。3.判令自2015年3月12日至百度公司停止一切侵權行為期間(刪除上述關鍵詞以及賠禮道歉完畢之日),百度公司向任某某每月支付經濟賠償金5萬元。4.判令百度公司支付任某某為維權支付的合理費用,包括公證費700元、500元,住宿費2270元,交通費差旅費965.5元。
被告辯解
百度公司在原審法院辯稱:第一,在本案事實中,百度公司只提供了互聯網搜索引擎服務,包括“關鍵詞搜索”和“關鍵詞相關搜索”,無論哪一種搜索方式,都客觀體現了網民的搜索狀況和互聯網信息的客觀情況,具有技術中立性和正當合理性。百度搜索引擎除提供傳統的“關鍵詞搜索”功能外,還提供“關鍵詞相關搜索”功能,“關鍵詞相關搜索”就是搜索引擎自動統計一段時間內互聯網上所有網民輸入的搜索關鍵詞的頻率,在某個網民輸入一個關鍵詞進行搜索時,搜索引擎自動顯示所有網民輸入的與該關鍵詞相關聯的搜索頻率最高的關鍵詞,網民點擊相關搜索中的關鍵詞后,可以找到與其搜索內容相關的互聯網上客觀存在的信息。隨著所有網民輸入關鍵詞的內容和頻率的變化,相關搜索中的關鍵詞也會自動進行更新。因此,相關搜索是網絡用戶搜索行為的客觀體現,搜索引擎服務商僅是將網民的搜索行為客觀展現出來供網絡用戶參考,在服務過程中百度公司未做任何人為的調整和干預。
第二,本案中客觀上不存在任某某姓名權和名譽權受侵犯的情形。其一,就本案涉訴事實而言,根據任某某的法庭陳述,其之前確實與陶氏教育有過現實的業務合作與媒體宣傳,此業務合作與宣傳信息反映在互聯網上,根據搜索引擎的機器算法法則,搜索“任某某”,不僅會出現與關鍵詞“任某某”有關的第三方網頁鏈接,還會自動出現與“任某某”相關的搜索關鍵詞,如“陶氏教育任某某”“陶氏教育”。即使在雙方現實業務合作終止后,在互聯網上,由于在相關搜索query的時間參考期限內,搜索“任某某”,相關搜索詞依然有可能為“陶氏教育任某某”或“陶氏教育×××”;同時,由于搜索的用戶可能并不知道任某某與陶氏教育合作變化事宜,可能還會繼續在互聯網上檢索相關的檢索詞,也造成出現涉訴相關檢索詞。目前來看,線上的結果已經改變,也說明了搜索用戶已經逐漸知悉了此情況,行為上的關聯度逐漸在降低,再結合算法計算后,相關搜索詞已經改變(根據任某某起訴時提交的證據、任某某補充提交的證據、當前實時數據,相關搜索詞每次均不同),更加說相關搜索是機器自動的、實時的、動態的。法律上,侵犯姓名權的行為主要表現為:擅自使用他人姓名、假冒他人姓名、干涉他人使用姓名或采取違法方式或違背善良風俗使用他人姓名等。因此,百度搜索引擎的上述情形,不屬于侵犯任某某姓名權的行為。其二,在本案中,無論是“任某某”關鍵詞搜索,還是相關搜索,搜索詞以及鏈接信息均不存在對任某某侮辱或誹謗的文字內容。搜索時,與任某某名字同時出現的“陶氏教育”相關信息,也與任某某的現實社會關系客觀上存在一定關聯,也不構成對任某某的侮辱或誹謗。因此,百度搜索引擎的上述情形,不屬于侵犯任某某名譽權的行為。
第三,任某某主張的權利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據百度公司了解,被遺忘權主要指的是一些人生污點,本案并不適用。任某某并沒有舉證陶氏教育的負面影響有多大,社會評價有多低,對任某某的客觀影響在哪里。本案的關鍵詞本身不具有獨立的表達,例如,“陶氏任某某”,想要知道具體內容一定要點開鏈接看,不能說看見這個關鍵詞,就認為任某某現在陶氏工作,因此,任某某對被遺忘權的主張不能成立。
第四,關于任某某主張的經濟賠償金和精神損害撫慰金,理由不成立。沒有證據證明任某某存在精神損害和經濟損失,以及與本案中百度提供的搜索引擎服務存在任何因果關系。任某某證據中的投訴渠道也不是有效的。
綜上,百度公司請求法庭依法駁回任某某的全部訴訟請求。
一審法院查明事實
原審法院審理查明:任某某系人力資源管理、企事業管理等管理學領域的從業人員,曾以筆名加羽著有《合一兵法》一書,其于2014年7月1日起在無錫陶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從事過相關的教育工作,2014年11月26日由該公司向其發出了《自動離職通知書》解除勞動關系。百度公司系提供網頁搜索、相關搜索等網絡搜索服務的提供商。
2015年4月8日,任某某向湖南省懷化市天橋公證處申請對百度網頁上“任某某”及任某某個人郵箱內的相關內容進行證據保全,該處作出(2015)湘懷天證字第642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點擊“瀏覽器為360—7”,打開頁面,點擊“百度”,鍵入“任某某”,“網頁”頁面中在“相關搜索”處顯示有“任”“陶氏教育任某某”“任某某酷6”“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美國潛能教育任某某”“香港跨世紀教育任某某”;另,在搜索框內鍵入“陶氏教育”,在“相關搜索”處顯示有“無錫陶氏教育”“陶氏教育怎么樣”“陶氏”“陶氏教育騙局”“陶氏遠航教育是騙局嗎”“陶氏教育集團”“陶氏遠航教育”“陶宏開”“右腦開發”。該公證書還顯示:用李三云手機上網,點擊“百度”,鍵入“任某某”,手機頁面中“相關搜索”處顯示“美國潛能教育任某某”“dna全腦超能學習法”“突圍突圍”“全腦開發音樂”“陶氏教育任某某”“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任”“任某某酷6”。
2014年6月26日,百度公司向北京市方正公證處申請對百度網頁相關內容進行證據保全,該處作出(2014)京方正內經證字第09695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打開已連接互聯網的計算機,清除計算機緩存,打開IE瀏覽器,自動顯示該計算機設置的默認空白頁面,在該頁面的地址欄中輸入www.baidu.com,分別點擊該頁面下方的“使用百度前必讀”“權利聲明”“隱私權保護聲明”,對頁面顯示進行了截屏保存。“使用百度前必讀”部分中顯示:“百度提醒您:在使用百度搜索引擎(以下簡稱百度)前,請您務必仔細閱讀并透徹理解本聲明。您可以選擇不使用百度,但如果您使用百度,您的使用行為將被視為對本聲明全部內容的認可。”“權利聲明”部分中“權利通知”顯示:“任何個人或單位如果同時符合以下兩個條件:1.權利人發現網絡用戶利用網絡服務侵害其合法權益;2.百度的搜索引擎系統以自動檢索方式而鏈接到第三方網站的內容侵犯了上述權利人的合法權益。請上述個人或單位務必以書面的通訊方式向百度提交權利通知。……請您把以上資料和聯絡方式書面發往以下地址:北京市海淀區上地十街10號,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法務部,郵政編碼100085。”
2015年5月18日,百度公司向北京市方正公證處申請對百度網頁相關內容進行證據保全,該處作出(2015)京方正內經證字第05338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打開已連接互聯網的計算機,清除計算機緩存,打開IE瀏覽器,自動顯示該計算機設置的默認空白頁面,在該頁面的地址欄中輸入www.baidu.com,在搜索欄中輸入“任某某”,點擊“百度一下”,對顯示頁面進行了截屏保存。在網頁搜索中首頁顯示鏈接分別為:“任某某百度百科”“任某某的最新相關信息”“任某某:爭做教育行業的領跑者”“任某某的微博騰訊微博”“任某某互動百科”“任某某的相關視頻在線觀看百度視頻”“任某某-熱門標簽-高清視頻在線觀看-愛奇藝”“香港跨世紀教育任某某技術效果明顯視頻在線觀看56.com”“臺灣靈感教育任某某-鳳凰水寨-鳳凰論壇”“少年大學教育-任某某視頻在線觀看56.com”“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PPS愛頻道”。相關搜索中顯示詞條分別為:“任”“任某某酷6”“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美國潛能教育任某某”“香港跨世紀教育任某某”。
2015年5月19日,百度公司向北京市方正公證處申請對使用手機查看百度網頁相關內容進行證據保全,該處作出(2015)京方正內經證字第05525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打開iPhone手機,對手機進行重置處理,重置過程中選擇公證處設置的無線局域網并連接,通過手機主界面點擊“AppStore”,進入“手機百度”界面,點擊“進入首頁”,顯示新的界面,連續點擊“不允許”、點擊“確定”,在搜索欄中輸入“任某某”,點擊“確認”,顯示新界面并瀏覽,連續點擊“下一頁”,顯示新界面并瀏覽,公證員用攝像機進行攝像取證保存,后打開計算機,清除計算機緩存,在計算機中新建word文檔,打開攝像機的錄像內容,對視頻中相關內容進行截屏并將截屏內容均保存在文檔中。在該手機頁面中相關搜索于上午11:43顯示詞條分別為:“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超能極速學習法”“全腦開發巨人”“香港跨世紀教育任…”“間腦開發騙局”“全腦開發好嗎有用嗎”“dna全腦超能學習法”“陶氏超能學習法有…”。
2015年5月19日,百度公司向北京市方正公證處申請對使用手機查看百度網頁相關內容進行證據保全,該處作出(2015)京方正內經證字第05526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打開華為手機,對手機進行重置處理,重置過程中選擇公證處設置的無線局域網并連接,通過手機主界面點擊“應用市場”,進入“手機百度”界面,點擊“進入首頁”,顯示新的界面,點擊“禁止”、關閉廣告彈窗,在搜索欄中輸入“任某某”,點擊“搜索”,顯示新界面并瀏覽,連續點擊“下一頁”,顯示新界面并瀏覽,公證員用攝像機進行攝像取證保存,后打開計算機,清除計算機緩存,在計算機中新建word文檔,打開攝像機的錄像內容,對視頻中相關內容進行截屏并將截屏內容均保存在文檔中。在該手機頁面中相關搜索于上午10:59顯示詞條分別為:“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超能極速學習法”“全腦開發巨人”“香港跨世紀教育任某某”“間腦開發騙局”“全腦開發好嗎有用嗎”“dna全腦超能學習法”“陶氏超能學習法有用嗎”。
2015年5月21日,任某某向湖南省懷化市天橋公證處申請對百度網頁上“任某某”的相關內容進行證據保全,該處作出(2015)湘懷天證字第1085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點擊“瀏覽器為360—7”,打開頁面,點擊“百度”,鍵入“任某某”,“網頁”頁面中在“相關搜索”處顯示有“任”“任某某酷6”“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美國潛能教育任某某”“香港跨世紀教育任某某”;另,在公證人員的面前,通過由任某某操作由該處提供的手機(號碼:151××××××××)進行手機上網,點擊“百度”,鍵入“任某某”,手機顯示頁面,按順序拍照打印頁面,其中“相關搜索”處顯示:“國際超能教育任某某”“超能極速學習法”“全腦開發巨人”“香港跨世紀教育任某某”“間腦開發騙局”“全腦開發好嗎有用嗎”“dna全腦學習法”“陶氏超能學習法有用嗎”。
另查,2015年1月28日8:33,任某某通過電子郵箱×××向百度公司的電子郵箱×××及×××發送電子郵件,主題為“×××:請認真認真詳讀!嚴重侵權!盡快刪除!嚴重侵權!盡快刪除!”2015年1月28日9:17,百度公司通過電子郵箱×××向任某某回復郵件:“尊敬的客戶,您好:為了高效的處理問題,請按以下路徑進行投訴處理。投訴路徑:1.登錄網頁,http://tousu.baidu.com/webmaster/add進行投訴;2.移動端,首頁底部,用戶反饋入口進行投訴,感謝您對百度的支持和關注。”
2015年2月26日,任某某通過電子郵箱×××向百度公司的電子郵箱×××發送電子郵件,表示“嚴重侵權信息,請務必刪除”并附上一張百度搜索手機網頁截屏,相關搜索處顯示“美國潛能教育任某某”“陶氏教育任某某”“dna全腦超能學習法術”“陶氏任某某”“鳳凰軍事”“英語右腦教育機構”“陶氏教育”“香港跨世紀教育任”。
2015年3月24日,任某某通過電子郵箱×××向百度公司的電子郵箱×××及×××發送電子郵件,表示“用手機百度搜索‘任某某’會出現‘陶氏教育任某某’‘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字樣,我是‘任某某’嚴重聲明,我也早已經不在陶氏教育,陶氏教育聲名狼藉(此信息作為法律證據)”,并附上一張百度搜索手機網頁截屏,相關搜索處顯示“美國潛能教育任某某”“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dna全腦超能學習法術”“全腦開發音樂”“陶氏教育騙局”“廣州培訓師聯合會”“任”“陶氏教育任某某”。
百度公司表示未收到任某某按照其公示投訴渠道的正式投訴,未對任某某的投訴進行刪除處理。
庭審中,任某某主張百度公司搜索頁面中顯示的關鍵詞給其造成了不利影響和經濟損失,應當向其進行損害賠償,就此向法院提交了一份《解除勞動合同協議》和部分交通住宿票據及湖南省懷化市天橋公證處分別出具的700元和500元的公證業務費發票。其中該《解除勞動合同協議》顯示,北京道雅軒商貿有限公司(甲方)與任某某(乙方)協商一致自愿于2015年3月12日正式解除勞動合同關系,解除理由是自甲方聘用乙方并開始試用后,發現百度網絡上顯示“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陶氏教育被很多人稱為騙子公司,甚至有人說是邪教,因甲方對乙方從事的工作對信譽度要求高,雙方自愿解除合同,原定甲方聘用乙方的60萬元年薪,由于時間短,乙方同意甲方不支付任何工資和任何經濟補償。
另,任某某當庭陳述之前跟百度公司投訴的兩個關鍵詞“陶氏教育任某某”和“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其最早于2015年1月28日發現,但是現在百度頁面已經沒有了,當庭要求另行刪除四個關鍵詞:“陶氏任某某”“陶氏超能學習法”“超能急速學習法”“超能學習法”。該四個關鍵詞其之前并未向百度公司投訴過。百度公司抗辯稱相關搜索的關鍵詞是根據過去其他用戶的搜索習慣和當前搜索詞之間的關聯度計算而產生,并非該公司人為干預,而且一直處于動態變化之中,并要求現場用手機進行勘驗予以證明其觀點。法庭現場組織雙方通過各自的手機進行勘驗,任某某使用自己的手機點擊百度搜索頁面,并輸入“任某某”,顯示結果中又出現了“陶氏教育任某某”,但是沒有當庭明確要求刪除的前述四個關鍵詞,其后又使用雙方代理人手機點擊百度搜索頁面,并輸入“任某某”,結果又顯示有關鍵詞“超能急速學習法”,但沒有其他三個關鍵詞。后任某某當庭明確其要求百度公司刪除的是“陶氏教育任某某”和“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陶氏任某某”、“陶氏超能學習法”、“超能急速學習法”、“超能學習法”共計六個關鍵詞。
此外,任某某主張百度公司侵犯其姓名權、名譽權及一般人格權中“被遺忘”的權利,其侵權行為表現在未經其允許,上傳者結合百度搜索引擎功能共同盜用其姓名,編造已經不存在的事實,把陶氏教育機構與其捆綁并造成其經濟損失,而且其過去與無錫陶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合作已經結束,現在已經與該公司沒有關系了,由于該公司在業界口碑不好,經常有學生退錢,如果有學生及合作伙伴搜索其名字,從百度頁面看到搜索結果會誤以為其與該公司還有合作,該不良搜索結果會影響其就業、工作交流及日常生活,這樣的搜索信息應當被“遺忘”,但是百度公司拒絕刪除。百度公司對前述主張不予認可,主張其并未實施侵害任某某姓名權、名譽權及被遺忘權的行為,其提供的搜索服務中相關搜索是搜索引擎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作用是客觀體現網民的搜索情況和互聯網信息的客觀情況。目前根據檢索詞“任某某”會出現相關檢索詞的情況是結合近9個月的數據,同時也綜合了六類相關搜索算法得出的,根據任某某的法庭陳述,其之前確實與陶氏教育有過現實的業務合作與媒體宣傳,這些業務合作與宣傳信息反映在互聯網上,根據六類相關搜索算法搜索“任某某”,相關搜索詞出現“陶氏教育任某某”“陶氏教育×××”等符合相關搜索的計算法則。即使在雙方現實業務合作終止后,在互聯網上相關搜索查詢的時間參考范圍內搜索“任某某”,相關搜索詞依然有可能為“陶氏教育任某某”“陶氏教育×××”,同時,由于搜索的用戶可能并不知道任某某與陶氏教育合作變化事宜,可能還會繼續在互聯網上檢索相關的檢索詞,也造成出現涉訴相關檢索詞。目前來看,線上的結果已經改變,也說明了搜索用戶已經逐漸知悉此情況,行為上的關聯度逐漸在降低,再結合算法計算后,相關搜索詞已經改變,因為根據任某某起訴時提交的證據、補充提交的證據及當前實時數據,相關搜索詞每次均不同,更加說明相關搜索是實時的、動態的。搜索引擎服務商僅是將網民的搜索行為客觀展現出來供網絡用戶參考,在服務過程中未做任何人為的調整和干預,故也不存在侵權行為。
一審法院裁判
原審法院判決認為:本案的法律爭議之核心在于對“相關搜索”技術模式及相應服務模式正當性的法律評價問題,具體涉及事實及法律兩個層面的基礎問題。其一是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服務顯示的涉及任某某的檢索詞是否受到了該公司人為干預。這屬于事實層面的問題。其二是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技術模式及相應服務模式提供的搜索服務是否構成對任某某的姓名權、名譽權及任某某主張的一般人格權中的所謂“被遺忘權”的侵犯。這屬于法律評價層面的問題。此外,網上侵權中“通知—處理”規則在本案中的適用及責任承擔問題均是建立在前述兩個層面的基礎問題之上的,應當視前述結論而推導之。以下具體論述之。
一、涉訴“相關搜索”顯示詞條是否受到百度公司人為干預之事實判斷
法院認為,搜索引擎的“相關搜索”功能,是為用戶當前搜索的檢索詞提供特定相關性的檢索詞推薦,這些相關檢索詞是根據過去其他用戶的搜索習慣與當前檢索詞之間的關聯度計算而產生的,是隨著網民輸入檢索詞的內容和頻率變化而實時自動更新變化的。如果百度公司在“相關搜索”服務中存在針對任某某相關信息改變前述算法或規律的人為干預行為,就應當在“相關搜索”的推薦服務中對任某某在本案中主張的六個關鍵詞給予相對穩定一致的公開顯示,或者至少呈現一定規律性的顯示。但是,無論從任某某自述及雙方提供的公證書,還是法院當庭現場勘驗的情況,均可以看出在百度公司搜索頁面的搜索框中輸入“任某某”這一檢索詞,在“相關搜索”中都會顯示不同的排序及內容的詞條,而且任某某主張的六個檢索詞也呈現時有時無的動態及不規律的顯示狀態,這與搜索引擎“相關搜索”功能的一般狀態是一致的,并未呈現人為干預的異常情況,足以印證百度公司所稱的相關搜索詞系由過去一定時期內使用頻率較高且與當前搜索詞相關聯的詞條統計而由搜索引擎自動生成,并非由于百度公司人為干預。綜上,在任某某無相反證據的情況下,法院認定百度公司并未針對任某某的個人信息在相關搜索詞推薦服務中進行特定的人為干預。
二、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技術模式及相應服務模式是否侵犯任某某姓名權、名譽權及任某某主張的一般人格權中的所謂“被遺忘權”之法律判斷
法院認為,既然百度公司并未在“相關搜索”服務中針對任某某進行特定的人為干預,即不存在針對任某某個人之特定意圖的可能,那么,百度公司現有“相關搜索”技術模式及相應服務模式本身是否對任某某主張的涉訴權益構成現實的侵犯就成為本案的關鍵。
就相關搜索服務模式而言,其初始功能僅系動態反映過去特定期間內網絡用戶所使用檢索詞的內容與頻率等客觀情況,為當前用戶的信息檢索提供相關度及關注度等特定指標的參考指引或推薦,該模式本身并無實質性的侵權之目的。百度公司作為搜索引擎運營企業,也應當向網絡用戶提供客觀、中立、準確的相關搜索詞使用狀態信息,提供比原有關鍵詞搜索服務更加便捷、智能的升級服務,以方便用戶檢索查找相關信息。
具體到本案訴爭相關搜索詞條而言,百度公司搜索頁面的相關搜索處顯示詞條——“陶氏教育任某某”“無錫陶氏教育任某某”“陶氏任某某”“陶氏超能學習法”“超能急速學習法”“超能學習法”本身并無表面及實質性的褒貶含義,本質仍屬供網絡信息檢索使用之參考詞,且系對廣大網絡用戶檢索與“任某某”這一詞條相關內容的客觀反映,其既非被檢索的網絡信息本身,又非百度公司針對任某某主觀控制或創造的負面詞。況且,從庭審查明的事實看,任某某從事過“教育”工作,而且與“陶氏”相關企業之間存在過現實的業務合作與媒體宣傳關系,有關“任某某”與“陶氏”“教育”等關鍵詞的信息反映在互聯網上,不僅會出現在與檢索詞“任某某”有關的第三方網頁鏈接上,當然也會按照相關搜索特定算法而自動出現在與檢索詞“任某某”相關的“相關搜索”的推薦詞條上,這正是對任某某從事與陶氏相關企業教育工作的歷史情況的客觀反映。至于任某某主張其已經與無錫陶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結束業務關系,在相關搜索中卻依然出現前述詞條,由于搜索引擎自動統計的是“特定參考時段”內的網上所有網民輸入的搜索關鍵詞的頻率,故即使在雙方現實業務合作終止后,在互聯網上相關搜索查詢的“特定參考時段”范圍內搜索“任某某”,相關搜索詞依然有可能出現上述詞條,而且不排除搜索用戶并不知道任某某前述合作業務變化事宜的可能,還會繼續在互聯網上檢索相關的檢索詞,這也會造成在相關搜索中持續出現涉訴相關檢索詞,這本身與百度公司提供的相關搜索服務是否存在實質性侵權目的無關,而與搜索用戶對“任某某”這一檢索詞的關注度、用戶習慣及使用頻率等因素有關。進一步就百度公司的涉訴技術模式及相關服務模式是否實質性侵犯任某某的名譽權、姓名權而言,首先,公民享有名譽權,公民的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禁止使用侮辱、誹謗等方式損害公民、法人的名譽。本案中,綜合前文對相關搜索技術模式及相關服務模式的正當性的論述,加之百度公司在“相關搜索”中推薦涉訴六個詞條的行為,既不存在使用言辭進行侮辱的情況,也不具有捏造事實傳播進行誹謗的情況,明顯不存在對任某某進行侮辱、誹謗等侵權行為,故百度公司相關搜索的前述情形顯然不構成對任某某名譽權的侵犯。其次,公民享有姓名權,有權決定、使用和依照規定改變自己的姓名,禁止他人干涉、盜用、假冒。本案中,既然百度公司并無人為干預“相關搜索”有關“任某某”詞條的行為,沒有指向特定的個人,那么,對于作為機器的“搜索引擎”而言,“任某某”這三個字在相關算法的收集與處理過程中就是一串字符組合,并無姓名的指代意義;即使最終在“相關搜索”中出現“任某某”這一詞條與本案任某某有關,也只是對網絡用戶使用“任某某”這三個字符狀態的客觀反映,顯然不存在干涉、盜用、假冒本案任某某姓名的行為,況且現代社會中自然人不享有對特定字符及組合的排他性獨占使用的權利,故百度公司在相關搜索中使用“任某某”這一詞并不構成對任某某本人姓名權的侵犯。
至于百度公司是否侵犯了任某某主張的一般人格權中的所謂“被遺忘權”。任某某認為,其已經結束了在陶氏相關企業的教育工作,其不再與該企業有任何關系,此段經歷不應當仍在網絡上廣為傳播,應當被網絡用戶所“遺忘”,而且該企業名聲不佳,在百度相關搜索上存留其與該企業的相關信息會形成誤導,并造成其在就業、招生等方面的困難而產生經濟損失,且已經產生了現實的損害,百度公司應當承擔侵權責任,這種“利益”應當作為一種一般人格利益從人格權的一般性權利即一般人格權中予以保護。
法院認為,我國現行法中并無法定稱謂為“被遺忘權”的權利類型,“被遺忘權”只是在國外有關法律及判例中有所涉及,但其不能成為我國此類權利保護的法律淵源。我國侵權責任法規定,侵害民事權益,應當依照本法承擔侵權責任。行為人因過錯侵害他人民事權益,應當承擔侵權責任。由此可見,民事權益的侵權責任保護應當以任某某對訴訟標的享有合法的民事權利或權益為前提,否則其不存在主張民事權利保護的基礎。人格權或一般人格權保護的對象是人格利益,既包括已經類型化的法定權利中所指向的人格利益,也包括未被類型化但應受法律保護的正當法益。就后者而言,其必須不能涵蓋到既有類型化權利之中,且具有利益的正當性及保護的必要性,三者必須同時具備。
本案中,任某某希望“被遺忘”(刪除)的對象是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推薦關鍵詞鏈接中涉及的其曾經在“陶氏教育”工作經歷的特定個人信息,這部分個人信息的確涉及任某某,而且該個人信息所涉及的人格利益是對其個人良好業界聲譽的不良影響,進而還會影響其招生、就業等經濟利益,與任某某具有直接的利益相關性,而且,其對這部分網絡上個人信息的利益指向的確也并不能歸入我國現有類型化的人格權保護范疇,因此,該利益能否成為應受保護的民事法益,關鍵就在于該利益的正當性與受法律保護的必要性。
任某某主張刪除的直接理由是“陶氏教育”在業界口碑不好,網絡用戶搜索其姓名“任某某”時,相關搜索推薦的詞條出現的其與“陶氏教育”及相關各類名稱的“學習法”發生關聯的各種個人信息于其不利,實際上這一理由中蘊含了其兩項具體的訴求意向:其一是正向或反向確認其曾經合作過的“陶氏教育”不具有良好商譽;其二是試圖向后續的學生及教育合作客戶至少在網絡上隱瞞其曾經的工作經歷。就前者而言,企業的商譽受法律保護,法律禁止任何人詆毀或不正當利用合法企業的商譽。況且,不同個人對企業商譽的評價往往是一種主觀判斷,而企業客觀上的商譽也會隨著經營狀況的好壞而發生動態變化,因此不宜抽象地評價商譽好壞及與商譽產生后果的因果聯系,何況任某某目前與陶氏教育相關企業之間仍具有同業或相近行業的潛在競爭關系。就后者而言,涉訴工作經歷信息是任某某最近發生的情況,其目前仍在企業管理教育行業工作,該信息正是其行業經歷的組成部分,與其目前的個人行業資信具有直接的相關性及時效性;任某某希望通過自己良好的業界聲譽在今后吸引客戶或招收學生,但是包括任某某工作經歷在內的個人資歷信息正是客戶或學生借以判斷的重要信息依據,也是教師誠實信用的體現,這些信息的保留對于包括任某某所謂潛在客戶或學生在內的公眾知悉任某某的相關情況具有客觀的必要性。任某某在與陶氏相關企業從事教育業務合作時并非未成年人或限制行為能力人、無行為能力人,其并不存在法律上對特殊人群予以特殊保護的法理基礎。因此,任某某在本案中主張的應“被遺忘”(刪除)信息的利益不具有正當性和受法律保護的必要性,不應成為侵權保護的正當法益,其主張該利益受到一般人格權中所謂“被遺忘權”保護的訴訟主張,法院不予支持。
綜上,百度公司在“相關搜索”中推薦的有關任某某及“陶氏教育”與相關學習法的詞條是對網絡用戶搜索相關檢索詞內容與頻率的客觀反映,屬于客觀、中立、及時的技術平臺服務,并無侵害任某某前述主張權益的過錯與違法行為;此外,網絡服務商未履行“通知—刪除”義務或未停止侵權,應承擔對自己行為的侵權責任或對他人侵權擴大損害的侵權責任,其前提是自己或他人的侵權責任成立,鑒于本案中任某某主張百度公司侵害其名譽權、姓名權及一般人格權中所謂“被遺忘權”缺乏相應的事實與法律依據,故百度公司未履行“通知—刪除”義務亦無須承擔侵權責任,法院對任某某的全部訴訟請求均不予支持。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駁回原告任某某的全部訴訟請求。
當事人上訴
任某某不服原審判決,提起上訴。上訴請求是:1.請求撤銷原審判決;2.請求改判百度公司立即停止對任某某人格權實施的一切侵權行為,并賠禮道歉;3.請求改判百度公司向任某某支付精神損害撫慰金2萬元;4.請求改判自2015年3月至百度公司停止一切侵權行為期間,百度公司向任某某每月支付經濟賠償金5萬元;5.請求改判百度公司支付任某某維權所支付的必要成本費4000元。上訴理由是:1.百度“相關搜索”顯示詞條并非“非人為可控”,原審認定事實不清;2.百度公司已經構成對任某某姓名權、名譽權、一般人格權嚴重侵權,原審認定不侵權屬于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3.百度公司怠于履行刪除義務,應承擔賠償責任。
被上訴人辯解
百度公司答辯稱: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請求駁回任某某的上訴請求,維持原審判決。
二審法院裁判
二審法院經審理查明:原審法院判決認定的證據真實有效,據此認定的事實無誤,二審法院予以確認。
二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是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服務顯示的涉及任某某的檢索詞是否侵犯了任某某的姓名權、名譽權及任某某主張的一般人格權中的所謂“被遺忘權”。
關于姓名權問題。姓名權是公民享有的依法決定、使用和依法變更自己姓名的權利。一般而言,侵害姓名權的行為主要有以下幾種。第一,干涉他人行使其姓名權。主要包括干涉他人命名、干涉他人合法使用其姓名、干涉他人改名等行為。第二,應使用而不使用他人姓名。主要包括在使用他人作品時應標明作者而未標明,特定場合應稱呼他人姓名而未稱呼,以及特定場合以諧音或起綽號方式惡意不使用他人姓名等行為。第三,非法使用他人姓名。主要包括盜用他人姓名和假冒他人姓名的行為。第四,故意混同使用他人姓名。主要包括惡意使用與他人姓名在外觀上和發音上相類似的姓名,惡意對某物命名與他人姓名相同的名稱等行為。本案中,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服務顯示涉及任某某的檢索詞顯然不符合上述第一、第二、第四種情形。就第三種情形即“非法使用他人姓名”的情形而言,相關檢索詞的出現雖然未經任某某本人允許,但檢索詞本身系網絡用戶在搜索引擎中鍵入的指令,搜索結果中的“檢索詞”也只是動態反映過去特定時間內網絡用戶使用檢索詞的客觀情況,并為當前用戶的信息檢索提供參考指引。即“任某某”是百度搜索引擎經過相關算法的處理過程后顯示的客觀存在于網絡空間的字符組合,并非百度公司針對“任某某”這個特定人名的盜用或假冒。故百度公司并未侵犯任某某的姓名權。原審法院認定正確。
關于名譽權問題。侵害名譽權責任的法定構成要件包括行為人有違法行為、受害人確有名譽被損害的事實、違法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有因果關系、行為人主觀上有過錯。具體到本案中,首先,涉案檢索詞“陶氏任某某”“陶氏超能學習法”“陶氏教育任某某”等,明顯不存在對任某某進行侮辱的言辭,亦未捏造事實對任某某進行誹謗。任某某認為“陶氏教育”在業界口碑不好,與其關聯影響聲譽,法院認為任某某對“陶氏教育”的個人主觀評價不能作為認定相關詞語具有侮辱性、誹謗性的依據。其次,“任某某”與“陶氏”或“陶氏教育”機動同時出現是對特定時間內網絡用戶所使用的檢索詞的客觀情況的反映,任某某本人在庭審中亦認可檢索詞的序列動態變化、時時更新。故百度公司對“陶氏任某某”“陶氏超能學習法”等關鍵詞在搜索結果中出現并不存在主觀過錯。綜上,百度公司既不存在侵權事實亦不存在主觀過錯,故對任某某的名譽權不構成侵犯。原審法院認定正確。
關于“被遺忘權”問題。被遺忘權是歐盟法院通過判決正式確立的概念,雖然我國學術界對被遺忘權的本土化問題進行過探討,但我國現行法律中并無對“被遺忘權”的法律規定,亦無“被遺忘權”的權利類型。任某某依據一般人格權主張其被遺忘權應屬一種人格利益,該人格利益若想獲得保護,任某某必須證明其在本案中的正當性和應予保護的必要性,但任某某并不能證明上述正當性和必要性。故原審法院認定正確。
在百度公司不構成侵權的前提下,原審法院駁回任某某對百度公司賠償其相關損失及精神損害撫慰金的訴訟請求亦是正確的。
另,任某某二審期間提交證據一:其與刪帖人的通話記錄(附光盤),欲證明人為可以刪除百度相關內容。提交證據二:相關退款記錄,欲證明其損失擴大的事實。對于該兩份證據,在百度公司不構成侵權的情況下,對本案事實的認定沒有意義,故法院不予認證。
綜上所述,任某某的上訴請求與理由無法律及事實依據,法院不予支持。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案件受理費825元,由任某某負擔(已交納)。
二審案件受理費1650元,由任某某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評析
民事權益的侵權責任保護應當以起訴人對訴訟標的享有合法的民事權利或權益為前提,否則其不存在主張民事權利保護的基礎。人格權或一般人格權保護的對象是人格利益,既包括已經類型化的法定權利中所指向的人格利益,也包括未被類型化但應受法律保護的正當法益。就后者而言,其必須不能涵蓋到既有類型化權利之中,且具有利益的正當性及保護的必要性,三者必須同時具備。
被遺忘權是歐盟法院通過判決正式確立的概念,我國現行法律中并無對“被遺忘權”的法律規定,亦無“被遺忘權”的權利類型。本案中,任某某希望“被遺忘”(刪除)的對象是百度公司“相關搜索”推薦關鍵詞鏈接中涉及的其曾經在“陶氏教育”工作經歷的特定個人信息,其依據一般人格權主張其被遺忘權應屬一種人格利益。但該人格利益若想獲得保護,任某某必須證明其在本案中具有利益的正當性和應予保護的必要性,但任某某并不能證明上述兩點。法院認為,任某某的訴求前提是要確認陶氏教育公司不具有良好的商譽。法院認為不宜抽象地評價該企業的商譽好壞及與商譽產生后果的因果聯系,何況任某某目前與陶氏教育相關企業之間仍具有同業或相近行業的潛在競爭關系。其次,任某某的行為在實質上是為了向潛在客戶或雇主隱瞞自己曾經的職業經歷,而這些信息與個人行業資信具有直接的相關性和時效性。故該利益不具有正當性更不應受到法律的保護。因此,法院對此不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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