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齊格蒙德那邊，也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普雷斯堡北街盡頭坐立著的那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里，大部分侍從很早便進入了夢鄉，只有書房里還亮著一盞燈——那正是齊格蒙德在普雷斯堡的臨時居所府邸內最私密的地方，供他計劃明天的國會所用。

書桌上，攤開放著一張羊皮紙，那是齊格蒙德專門留下來的一份正式版本的《邊境防御法案》。

齊格蒙德·福爾加奇坐在桌前，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其緩緩地從頭讀到尾。

他沒有再做改動，但眼睛沒有離開法案上的一個個條文。

他不準備再動筆了——他已經在這幾天內改過兩輪，將該改的已經全部改完了。

而現在在他面前擺著的這張羊皮紙，就是草案的終稿。

他的手指停在第五條那里，那是關于“邊境軍隊動員指令權”的條目。

他再確認了一遍：“戰時調動軍隊需經由議會直屬將領備案，不得由國王或地方貴族單獨簽發征召命令?！?

這是整個法案之中最重要的條目。

在這個條目之下，不僅是地方貴族，就連國王都沒有權利單獨調動這支軍隊。

軍隊的指揮權和調動權將只歸于匈牙利國會。

這個條目讓軍隊的調動繞不開議會，而他的職位便注定了匈牙利議會最終決策的制定繞不開他。

換言之，他齊格蒙德，作為未來大概率會重新當選的匈牙利王國總督，將永遠在軍隊的調度上擁有話語權。

而以后，若是他和斐迪南之間的想法出現了偏差，為了調動這支軍隊，斐迪南將不得不對他在其他地方做讓步。

或者是許諾他額外的特權，亦或者是許諾他族人在中央的職位。

當然，也有可能是單純的對他進行賄賂，正如神圣羅馬皇帝候選人在爭取選票時對選帝侯們做的那樣。

議會的權力越大，他能夠為家族攫取的利益就更多。

隨后，齊格蒙德拿來了手旁的另一張羊皮紙——在那上面，清楚的寫著他所準備的話術，以及和他的幾個心腹所猜測的，其他貴族政治集團對于每個條目可能的回應。

他也將這張紙上的內容再次仔細地閱讀了一遍。

如果說通過這份草案是他本次國會的目的，那他為國會準備的這一套話術，以及他在國會前和其他貴族一次次的會面和商討后所統一的立場，則是他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所準備的手段。

不僅僅是齊格蒙德，斐迪南、尼古拉斯、納達什迪、喬治……他們所有人都早就準備好了國會上的一套話術。

他們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準備的越充足，在國會上就更可能推進自己的利益。

“咚咚咚……”書房的房門被輕輕敲響，打斷了齊格蒙德的思緒。

外頭傳來聲音：“閣下，是我?！?

“進來?！饼R格蒙德說著，將手上拿著的兩張的羊皮紙重新放在了桌邊。

家臣推門而入，低頭站在門邊，手里拿著一張小紙條。

“大人，我剛收到消息，尼古拉斯·埃斯特哈齊今晚被我們的探子發現在主教座堂周圍，我們懷疑他是要去見帕茲曼尼大人?！?

“此外，小的還聽說，尼古拉斯準備讓出幾處教會地產的保護權?！?

齊格蒙德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地點呢？具體都有哪些教會地產？”

“是舊屬埃斯特哈齊家的教區轄地，幾處修道院，還有一些附屬的村莊?！?

“明面上說，是支持斐迪南作為‘神啟’，對處理教會事務以及保護教會地產的權利?！?

齊格蒙德點點頭，摩挲著下巴，做思考狀：“看來，他們也開始行動了。”

他頓了頓，又說了一句：“不過也好，我們在給斐迪南推進軍政，他們在給斐迪南讓出神職?！?

“我們之間并不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關系，反而可以相輔相成?！?

“明天開場時，只要讓尼古拉斯先提出對斐迪南的支持，新教貴族那邊的輿論壓力就不在我們這邊。”

“但是……”家臣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問道：“您的《邊境防御法案》，不是已經提交到國會了嗎？”

“這樣的話，那些新教貴族，不應該還是會首先攻擊您嗎？”

齊格蒙德笑了笑：“你說的很對?！?

“但是，不要忘了，和我站在一起的，還有克萊斯爾?！?

“他作為天主教廷內的調停派，自然不是新教貴族們最優先的攻擊對象。”

“而我這幾天特意沒有跟他見面，正是不想走漏風聲，讓那些新教貴族們猜到我和克萊斯爾早已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PS：斐迪南康復時的晚宴并沒有邀請新教貴族，因此他們并沒有看到克萊斯爾與齊格蒙德坐上了同一輛馬車，自然也不知道克萊斯爾與齊格蒙德已經形成了合作關系。）

“再說了，那群新教貴族掌握的國會票數本來就少，只是希望我們這些天主教貴族之中會有人不滿意斐迪南的集權，和他們暫時站到一條戰線上。”

“但我們的這個法案，一旦得到了克萊斯爾那邊的支持，他們便已經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了?！?

“到時候，他們剛準備攻擊這個法案，卻發現克萊斯爾已經帶著神職人員同意了法案的推進，再加上他們在數量上本來就處于劣勢，自然會優先進攻尼古拉斯和斐迪南，對我們的這個法案采取更強的包容性?！?

“畢竟，既然這個軍隊的調動權歸議會所有，他們自然也將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起碼我們可以這樣說。但他們到時候到底能不能說上話，就是另一件事了。”

齊格蒙德站了起來，走到壁爐邊，把副本文稿放進皮包：“我準備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將這些東西最后再過一遍?！?

“如果還有任何其他的情報，明天早上你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屬下明白?！奔页枷螨R格蒙德行了個禮，便緩緩退下。

門關上后，齊格蒙德走到了窗邊，望著窗外的月亮：“明天，真正的好戲就要開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