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突如其來的夜風穿過窗縫，拂動窗簾側角，也將桌上的紙頁卷起，使其幾乎飛出一米開外。

那紙張旋即翻轉著落下，邊角掃過地毯，發出干脆的摩擦聲。

齊格蒙德將視線從窗外的主教廳收回，從椅子上站起身，彎腰將那張紙撿了起來。

隨后，他將其重新鋪展在書桌中央，手掌用力地按下去，將紙上的折痕抹平，然后伸手取起身旁插著的羽毛筆，在墨水瓶中蘸了蘸墨。

那紙上還沒有正文，唯有上方寫著一行已經寫好的花體字：“邀請函”。

他沒有立刻動筆，而是靠在椅背上閉目片刻，并開始在腦中一一篩選著要寄出的對象。

在宴席上陪笑的、舉杯的那些貴族們，他都記得。

那些人未必是真心想笑，更像是在那個情況下，表達著對斐迪南的忠心。

他要的正是這個態度。

斐迪南即位前后的這個時刻，敢于表態直接支持斐迪南的人，他便值得拉攏。

不過，尼古拉斯·埃斯特哈齊的名字卻不在其列。

這其實也是有考量的。

他作為匈牙利王國另外幾個大貴族的其中一個，基本可以稱得上是自己家族在爭奪匈牙利王國總督一職時最大的阻礙，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不折不扣的政敵。

再說了，如果他只邀請中小貴族，或是權力沒有他這么大的大貴族，會議的絕對主導人的位置便毋庸置疑，一定屬于他。

他自己，便也可以以一個居高臨下的姿態進行這個會議。

而若是邀請其他和他權力大小差不多的大貴族來，他們并不一定會同意自己的看法，而自己卻只能和他們平等對話。

因此，他自然不可能將尼古拉斯也邀請過來。

確認了心中的名單后，齊格蒙德才重新俯身，提筆開始寫第一封信。

落筆前，他沒有起草一個大綱，也沒有按往常習慣在旁邊列出家族名錄。

該寫什么，他已心中有數。

甚至可以說，這封信的內容，在他腦中已然成型。

「詳見作品相關（第29章，齊格蒙德邀請函）」

寫完后，他又抽出干凈的信紙，將剛才那封信一字不差地謄抄了數遍。

一共是七份。

他將信紙疊好，一封封封上火漆，蓋上專屬于福爾加奇家族的印章。

等火漆完全冷卻，他又從抽屜中取出一支短羽筆，在每封信背后寫下收信人的姓名。

直到最后一封信寫畢，他才將筆收起，看了看桌上整齊碼放的信函，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即，他拿起這幾封信，走到書房的大門處，推開門，然后將這幾封信分別遞給了靜立在門外的侍從。

“送去吧。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各家當事人手里，中途不許讓旁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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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8年5月29日凌晨。

晨霧還未散盡時，信使們便已經策馬穿過了普雷斯堡的街巷，馬蹄鐵踏在濕漉漉的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七封信函，分別送往了城中的七處宅邸。

——施泰因男爵府：

老男爵正在用早餐時，管家捧著銀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放著一封信，火漆上的紋章在晨光中泛著暗紅。

“齊格蒙德·福爾加奇的信。”管家低聲說道，將托盤放在男爵手邊。

施泰因放下餐刀，用布巾擦了擦手指，然后用小刀挑開了火漆，讀起了信。

管家注意到，施泰因邊讀著，左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桌布邊緣。

讀完信后，老男爵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將信紙對折，塞進了胸前的口袋里。

“備車，”他突然說道，“今晚我要去普雷斯堡城堡。”

“要準備什么禮物嗎，老爺？”

男爵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窗外：“帶兩個可靠的侍衛就夠了，”他頓了頓，“還有，去地窖找一下那瓶1600年的紅葡萄酒。”

——拉茨科維奇子爵府：

府中，一位年輕的子爵正在書房核對賬本。

當侍從呈上信函時，他還在賬冊旁的小冊子上記錄著賬本上的數字。

“齊格蒙德送來的信？”拉茨科維奇微微皺眉，放下羽毛筆，隨后站起身，走到了窗前。

晨光透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映襯著他疑惑的面容。

“去請我的老師來。”

“還有，去查查還有誰收到了這封信。”

侍從剛要離開，卻又被叫住：“等等，再準備一份禮物……不，兩份。一份在今晚我走的時候一齊給齊格蒙德帶上，另一份……給埃斯特哈齊家送去。”

——布拉岑子爵府：

天剛蒙蒙亮，老子爵便已經坐在書房內，處理著昨晚沒看完的文件。

不一會兒，門被敲響。

“進來。”

侍從走了進來，雙手遞上一封信。

“大人，齊格蒙德的信。”

布拉岑接過信，看了一眼火漆上的印章，確認是福爾加奇家的印章后便拿起桌上的小刀，將信拆開，展開信紙。

他認真地看完信，沉默了幾秒，隨后把信放在桌上。

“今天中午之前，把和維也納方面的書信整理出來，放進馬車。”

“是。”

布拉岑繼續吩咐：“還有，讓副官來見我。我要和他談一下今晚出席前后的應對。”

侍從點頭：“我這就去叫人。”

布拉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又轉身說道：

“記得把今晚要穿的衣服準備好，換個正式一些的。”

“明白。”

隨即，他走回桌前，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拿起一本薄冊子，開始翻查里面的名單，自言自語道：“看來，他挑的時間和對象，都不是隨便選的。”

……

當太陽完全升起時，七封信都已經送達。

他們都做出了相同的決定——今晚，他們都會去普雷斯堡城堡。

齊格蒙德站在塔樓上，看著街上逐漸變得車水馬龍，直到八點的鐘聲敲響后，才開口問道：

“都送出去了？”

“都送到了，大人。”侍從回答，“按您的吩咐，都是親手交到本人手里的。”

齊格蒙德點了點頭：“很好。今晚的會面，一定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