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整個步兵營地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訓練。

士兵們被命令放下手中的活計，拿起鐵鍬，在軍官們指定的，遠離營地的地方開始挖坑。

不過，這些士兵，卻做得你不請我不愿。

斐迪南在廣場上演講時，他們并不在場。

甚至，斐迪南在格拉茨做的一切，他們都只是道聽途說。

他們只是被貴族派來格拉茨，在郊外的軍營聚集，然后日復一日地展開如往常一樣的訓練。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們就聽說，自己突然變成了格拉茨的居民，不再是貴族莊園里的附庸。

雖說在格拉茨的這段日子，他們能夠吃上一口飽飯，但要說對斐迪南有多么崇拜，真的算不上。

“搞什么鬼？讓我們來當兵，不是來當挖糞工的！”一個壯漢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土，憤憤不平地咒罵道。

“就是，喝開水？沒有湯喝，拿這個給我們暖和暖和嗎？”另一個士兵抱怨道，“不僅不拿這些柴火煮湯，還要燒火煮水，那些柴火都是錢??！”

“老子活了三十年，就沒喝過什么開水！都是直接喝溪水，也沒見喝壞過肚子！身體好著呢！”

“聽說要挖三尺深？還要天天埋土？這是要把我們累死在茅坑里嗎？”

營地里怨聲載道。

要知道，歐洲那時候的主要飲品都是啤酒、麥酒、葡萄酒、蘋果酒等低酒精度飲料。

這些飲料在釀造過程中會殺死大部分致病微生物，所以比生水安全。

除了這些飲品之外，人們也會喝井水、河水、溪水，任何一處能找到的，看起來還算干凈的水源。

尤其在農村或行軍中，從來沒有過將水“燒開再喝”的習慣。

士兵們罵罵咧咧，但面對著那些軍官們的敦促和斐迪南衛兵拿著的鞭子，他們手上的活并沒有停下來。

一個個深坑還是被挖了出來。

幾座簡陋但符合斐迪南要求的廁所，也在營地外圍成形。

雖然粗糙，卻嚴格遵循了距離要求。

不過，直到夜晚，當軍官會議的命令傳達到各個帳篷時，所有人才意識到，斐迪南對他們的“折騰”，才剛剛開始。

煮沸飲用水的命令讓士兵們叫苦不迭。

他們需要砍伐更多的木材，點燃更多的火堆，將水燒開。

在士兵們看來，這不僅浪費了他們的體力，更是在白白浪費柴火。

也因此，分配去砍樹的那些士兵，每斧子下去，都感到肉痛不已。

很快，營地里邊彌漫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煙火氣，與以往的臟亂臭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特的、讓人不適的氣息。

第二天清晨，事情變得更糟了。

斐迪南帶著科洛雷多和幾名親衛，親自出現在了營地，進行檢查。

他沒有絲毫含糊，親自用腳丈量廁所與水源的距離，檢查糞坑的深度，并隨機抽查士兵的水壺，聞一聞里面的水是否帶有燒開后的特殊味道。

一名士兵因為水壺里的水是涼的，且沒有燒開的痕跡，當場就被衛兵拖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斐迪南親自下令，抽了十鞭。

皮鞭破空的聲音，以及士兵的慘叫，讓整個營地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意識到，斐迪南并非說說而已。

他是真的會執行。

痛苦的呻吟和血腥味，讓那些原本還心存僥幸的士兵們徹底打消了抱怨的念頭。

他們開始乖乖地去挖坑，去燒水。

雖然心里仍然不解，甚至覺得荒謬，但沒有人敢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當然，斐迪南心里也清楚——強制推行只是第一步。

要讓這些根深蒂固的習慣真正改變，需要很長的時間。

但他相信，當疾病不再肆虐，當他們的戰友不再無聲無息地倒下，這些士兵們最終會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

而那一天，這支軍隊，將真正脫胎換骨。

……

第二天清晨，格拉茨城堡的一間會議室內。

施蒂里亞本地的貴族軍官，以及從維也納、因斯布魯克等地應召而來的將領們，紛紛聚集在了這里。

他們中，有像科洛雷多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也有不少剛剛獲得任命的年輕貴族。

斐迪南坐在主位上，面前攤開著一張巨大的營地規劃圖。

除了開會地點的變化之外，一切就如昨日在軍營的會議一樣。

斐迪南依舊沒有說任何的客套話，直接切入主題道：

“昨天的事情，想必各位已經看到了。”

“衛生，是軍隊的根基，這一點，沒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

“今天，我們不談衛生。我們來談第二件事，編制。”

他拿起一根木桿，指向墻上掛著的另一幅圖表。

“從即日起，廢除現有混亂的連隊編制。全軍以‘營’為基本作戰單位?！?

“每個營下轄兩個連，各設‘百夫長’一名（也就是上尉）。每個連下再設十個排，每排設什長一名?！?

“一個標準的步兵營，總人數在兩百人左右?！?

這個編制一公布，底下立刻響起了一片議論聲。

將部隊拆分成更小的單位，這與他們習慣的大方陣作戰理念背道而馳。

“殿下，”一名來自卡林西亞的伯爵站了起來，“恕我直言，如此零散的編制，在戰場上如何抵擋敵軍重騎兵的沖擊？”

“只有一個兩百人的小方陣，很容易便會被敵軍的騎兵部隊撕碎。”

“一個營潰散，其他營的側翼便會完全暴露在敵軍眼前?！?

“說得好。”斐迪南點點頭，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心平氣和地示意他坐下。

“你提出的問題，正是我們要解決的核心?！?

他走到圖表前，用木桿敲了敲。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步兵的作戰方式，也要改變。”

“未來的步兵，將不再只是敵人刀槍下的血肉之盾?！?

“他們將是戰場上投射火力、擊潰敵陣的中堅力量?！?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我要求，每個步兵營，均學習并采用‘齊射’戰術?！?

隨即，斐迪南開始詳細描述起了這種戰術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