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學院將在格拉茨公開招考的消息，在整個奧地利，乃至神圣羅馬帝國的德意志地區，都激起了軒然大波。

“聽說了嗎？斐迪南大公要在平民里選拔軍官！”

“瘋了吧？讓一群屁民去指揮大炮？”

“這是對貴族傳統的公然挑釁！他把騎士的榮譽當成什么了？”

即使斐迪南一次次成功，但貴族階層仍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這是斐迪南異想天開的又一個瘋狂舉動。

在他們眼中，斐迪南能在維也納和格拉茨奪權，不過是得了皇帝的支持，加上那里貴族本身就沒有實力罷了。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不一樣。

于是，他們便安逸地坐在自己的城堡里，喝著葡萄酒，嘲笑著這個不切實際的計劃，等著看斐迪南的笑話。

然而，這個消息在平民階層中，卻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對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有才華卻無處施展的年輕人來說，這甚至不亞于被天降的金塊砸暈。

軍官！

那是一個他們做夢都不敢想象的詞匯。

那意味著地位，財富，以及徹底改變自己和家族命運的機會。

而現在，這個機會，就擺在他們面前。

唯一的門檻，不是血統，不是財富，而是一場公平的考試。

考的還是“數學”和“自然哲學”。

一時間，無數對未來充滿渴望的年輕人，四處打聽消息，準備前往格拉茨。

在林茨的一間小小的鐘表作坊里。

一個名叫卡爾的年輕人，正對著一堆齒輪和零件發呆。

他不是在修理鐘表，而是在一張紙上，用木炭筆飛快地計算著什么。

他的父親，一個老鐘表匠，走過來，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卡爾，你真的要去格拉茨？”

“是的，父親。我必須去。”卡爾抬起頭，堅定地說道。

“可是……那太危險了。”

老鐘表匠嘆了口氣。

“你這是在和貴族老爺們搶飯碗啊。”

“就算你考上了，他們會容得下你嗎？”

“而且，我們家只是個修鐘表的，你去了格拉茨，人生地不熟，萬一……”

卡爾打斷了父親的話。

“父親，我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小作坊里，每天和這些齒輪打交道。”

他舉起手中的紙張，上面畫著復雜的拋物線和天體軌跡——這些都是托斯卡納的首席科學家，伽利略提出的。

“這些東西，比齒輪有趣多了。”

“我能計算出星星的軌跡，能計算出水流的速度，我相信，我也能計算出炮彈的落點。”

“大公殿下說，他要找的就是這樣的人。”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不能錯過。”

他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

老鐘表匠看著兒子眼中透露出的堅定，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別的孩子在玩泥巴的時候，他就在拆解家里的鐘表，研究那些齒輪是如何聯動，如何精確地丈量時間。

他沒有上過學，卻通過自學，掌握了讓教授都驚嘆的計算能力。

或許，他真的不屬于這個小小的作坊。

“好吧。”老鐘表匠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錢袋，塞到卡爾手里。

“這是家里所有的積蓄了。省著點用。”

“去吧，去追求你的夢想。就算失敗了，也別怕，家里永遠是你的港灣。”

卡爾的眼睛濕潤了。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父親，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10月15日，格拉茨。

盡管天氣嚴寒，但負責炮兵學院招考的地點，卻被圍得水泄不通。

數百名來自各地的年輕人，聚集在這里。

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有的是作坊學徒，有的是小商販的兒子，有的是低級神職人員，甚至還有幾個大膽的農民。

他們的共同點是，眼神里都閃爍著緊張、期待和渴望。

一些本地的貴族青年，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到了現場。

他們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對著那些衣著樸素的考生們指指點點，發出陣陣嘲笑。

“快看那個家伙，他身上還有牛糞味呢！”

“就憑他們，也想當軍官？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敢打賭，他們連題目都看不懂。”

卡爾就站在人群中，緊緊地握著拳頭，對周圍的嘲笑充耳不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考場的大門。

很快，大門打開，一名穿著軍官制服的考官，拿著一疊厚厚的試卷走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宣布了考場規則，然后開始發卷。

當卡爾拿到試卷的那一刻，他怔了一下。

試卷上的題目，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神學，沒有歷史，沒有文學。

試卷上有的，全部都是數字，符號，和圖形。

一道道題目，對于那些貴族青年來說，簡直如同天書。

他們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但對于卡爾來說，這些題目，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

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那些平時在他腦海里轉動的數字和公式，此刻都有了用武之地。

他拿起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開始在羊皮紙上飛快地書寫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考場里，大部分人都愁眉苦臉，抓耳撓腮。

而卡爾的筆下，卻流淌出了一行行清晰、嚴謹的計算過程。

當他寫完最后一個數字，放下筆的那一刻，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軌跡，將從這一刻起，徹底改變。

在考場外的一座高樓上，斐迪南正用一架單筒望遠鏡，靜靜地觀察著考場內的一切。

他看到了那些貴族的茫然，也看到了卡爾那樣的平民天才的從容。

烏爾里希則站在他身后，同樣看向那個考場。

“殿下，您這一招，等于是在貴族階層的根基上，挖開了一道口子。”

“是的。”斐迪南放下望遠鏡，看向頭頂的太陽。

“舊的秩序，正在腐朽。而新的秩序，必須建立在才能之上。”

“這不僅僅是為了我的炮兵，更是為了我的帝國。”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你有才華，愿意為我效力，無論你出身如何，都能在我這里，找到屬于你的位置。”

“一個全新的時代，將由這些被舊時代拋棄的天才們，共同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