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塊錢的紙幣,就這么撒在躺著的田叔身上。
烈陽高照,他嘴唇由發白變成了紫色,緊閉雙眼,嘴里不斷傳出哼唧聲,證明他還活著。
被孫扒皮指著的兩人沒辦法,他們都是劉家莊的人,正如孫扒皮說的一樣,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兩人上前撿起紙幣,拉著平板車朝著村里的衛生院方向走去。
孫扒皮見狀,冷冷一笑,環抱雙臂望著眾人:“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去搬磚!”
剩下的人中,有劉家莊的也有許家莊的,還有附近其他村子的。
聽了孫扒皮的話,眾人怔在原地,不知道腳該往哪里走,如果不是缺錢,誰會在這么熱的白天,到磚廠來打工。
“媽的,老子不干了,把錢結了!”大牛終于忍不住,怒罵了一句。
劉傅盛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說道:“老子也不干了,把錢結給我!”
“我們不干了,把錢結了!”另外幾個許家莊的人,忍不了這個氣,異口同聲說著。
場面的氣氛,再度冷了下來。
孫扒皮沒想到,真的有人敢不干。
“好好好,不干了?不干了就滾,老子還怕招不到人!”孫扒皮掃視一圈,怒罵道:“現在要工錢?哪兒有這樣的規矩,年底再來結吧!”
孫扒皮這態度,頓時點燃了工人們的怒火,瞬間就被幾個許家莊的人給圍了起來。
“干什么?你們還想動手?”他望向許建業,譏諷道:“許老五,就憑著你家的酒廠,能養活這么多工人嗎?”
說完,他對身旁的一位劉家莊的技工低聲吩咐道:“去報警!”
那人聽完,當即擠出人群,朝著村里跑去。
聽到要報警,周圍的工人微微一愣,剛剛燃起的怒火,瞬間就澆滅了大半。
年底給錢,確實是不需要點破的規矩。
但,誰家沒個急用錢的時候,遇到要支錢時,老板也會痛快答應,誰沒個難處不是?
可每一次,這些人提前要錢,不管用了什么理由,孫扒皮統統拒絕。
等到年底統一算帳的時候,每個人都要克扣掉幾天的工錢。
對他來說,好不容易這幾年翻了身,錢比他命還要重要!
“孫扒皮,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沒有你磚廠的時候,鄉親們就餓死了?”許建業一點兒不客氣,對著眾人說道:“各位叔伯兄弟們,你們看看!今天是田叔,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我們在他眼里就是一塊磚,用壞了就扔,咱們的命就這么賤嗎?”
泥人也有三分氣,今天孫扒皮做的事讓大伙兒太過寒心,出了事不負責,僅僅把人拉去衛生院,以后輪到自己怎么辦?
不在磚廠干,還能去縣城,雖然路程遠了一點,可工錢比磚廠高,而且還能日結!
“我們也要錢!”
“對,他娘的,我也不干了,今天必須給錢!”
被許建業這么一說,當下,更多的人加入到討薪的隊伍里。
不過,細細一看,叫嚷著不干的,大多都是許家莊或者周圍村子的人,劉家莊除了劉傅盛外,其余人并沒有表態,也沒有上前幫忙。
圍在人群中的孫扒皮,瞬間臉都綠了,他怒吼道:“都給我站回去,反了你們了,今天誰的錢也別想拿到!”
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劉家莊的地界,是自己的地盤。
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能讓這些外來人給欺負了?
此刻,現場一片混亂,大牛帶著頭揪著孫扒皮的領子,不讓他跑了,說什么今天也要拿到錢。
孫扒皮大嚷著,撅著脖子,死命不認慫,他吃定這幫子打零工的農民不敢對自己怎么樣。
要是真打了自己,這工錢,自己就昧下了,反而還賺了!
就在此時,東面人聲鼎沸,一大幫的人拿著鋤頭農具跑了過來。
領頭的是劉家莊的村長,名叫劉正濤,沒到跟前他就大吼道:“干什么?都在干什么!都給我住手!”
磚廠是村里的驕傲,每次去縣城開會,劉家莊的村干部腰桿子挺的都比別人直,村長清楚,這股子底氣都是磚廠給的。
聽到有人在磚廠鬧事,他立刻把在田地里干活的男女老少都喊了過來,一下子烏泱泱聚集了幾十號人過來。
看到村長來了,孫扒皮的底氣更足了,他一腳踹開大牛,整理了下衣領,怒吼道:“滾,不想干的都給我滾!”
此刻,村長已是到了跟前,他望著眾人冷著臉問:“干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事情是這樣的……”劉傅盛擠出人群,趕忙解釋。
聽他說完,劉正濤心中一驚,轉臉問孫扒皮:“老田的腿沒什么事吧?”
“沒事,人都拉到衛生院去了。”孫扒皮說完,望向對面的許建業:“村長,這件事就是那許老五鬧的,讓工人罷工,耽誤了工期,我這廠子可就沒法做了啊!”
村長一聽影響廠子生產,頓時沉下了臉,他走到許建業跟前,語氣緩和:“大侄子啊,今天這事,叔算是弄明白了,磚廠的工錢,不是不給,是年底給,你讓你們村的人,都回去吧。”
“濤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們只是想拿到自己的工錢,這也有錯?”許建業攤開雙手反問,“如果今天傷的不是田叔,是你兒子,你還覺得孫扒皮做得對嗎?”
被許建業這么一嗆,劉正濤也說不出話來。
以后,許家莊的人,恐怕不會來磚廠干活了,可該給人結算的工錢,確實得給了。
就在此時,西邊傳來怒罵的聲音,許家莊的村長許長明,也帶著幾十號人沖了過來。
得知自家村子的人在磚廠被欺負了,村長許長明立馬在村里吆喝了一圈,不管有事沒事的人都帶著家伙跟了過來。
兩個村長一見面,場面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
大批的人涌了上來,人群快速分成兩撥,一波是許家莊的人,另一波是劉家莊的人,兩個村長站在了前頭。
至于其他村子的工人,則都站在了許家莊這邊。
許長明問清了緣由后,直接開口:“劉正濤,上次咱們兩個村這樣,是哪一年?”
劉正濤回想了下,笑道:“五年前,你們村子的人偷我們的水,被我們給逮到了……”
“放屁!”許長明啐了一口,“明明是你們村子的人偷我們村的水!”
許建業見話題轉換,立馬提醒:“二位叔,有話好好說,咱們今天是來要工錢的,跟水沒關系。”
開玩笑,兩個村子本就有點恩怨,要是因為今天這事被激化了矛盾,搞不好,就是一場械斗。
……
酒廠外。
許梅坐在小門檻上,愣愣地發呆,心中擔憂著大姐夫的安危。
一旁的大黑狗躺在一邊,伸出舌頭,大口大口喘著氣。
忽然,它發現了什么,立即起身,對著屋外狂吠了起來。
許梅一抬頭,略微一愣,只見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朝著家門口駛來。
她不認識這是什么車,可認識上面的車牌號。
廣東44A-68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