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業賣酒這事能成嗎？

當然成了不了！

這是家中除了小妹許梅外，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眼下，時值夏季，是白酒銷售最淡的季節。

雖然南坪縣人流量大，每日白酒的消耗，也十分可觀，可光靠著一瓶沒有知名度的光瓶酒，能賣多少？

更何況，許建業今天拿的口感雖然不錯，可也只是個樣品，從樣品到可以灌裝的批量化白酒，難度可不是一星半點。

而自家酒廠十幾壇的原酒里，年份不一，等級不一，這參差不齊的口感，給調酒帶來了巨大的難度。

就算許建業這個光瓶酒，在市場上受歡迎，可基酒就這么多，等到賣完后，想要再調出一款，不說口感百分百一樣，就算是差不多的酒，也是千難萬難。

就連自己的父親都做不到。

可眾人也清楚，許建業是倔脾氣，你不給他干，他偏要干。

劉桂花得知這利息，提不提前還都得給，便打消了提前還的念頭。

她打算等許建業，撞了南墻后，再安排賣廠的事。

晚飯有四個菜，一份麻婆豆腐，一份蒸雞蛋，一份麻辣豬蹄，還有一份蹄花湯。

這菜的質量，絕對算得上是硬。

豬蹄是許紅從廠里買的，按照慣例，肉這東西一上桌，家里的男孩，擁有最優先的選擇權。

自小到大都是這樣，三個姐姐讓著弟弟先吃，小妹跟著分點，然后才到她們，最后是父親，而母親大多數都不吃。

理由多數是‘媽不喜歡吃’這類。

今晚，許建業當眾宣布，以后不吃辣，這豬蹄便和他沒關系。

自己雖然沒吃，可還是給母親連續夾了兩塊，在其嚴肅的表情下，劉桂花這才吃了下去。

“也不是不喜歡嘛……”許建業心中嘀咕了一句，便去鍋里卷了塊鍋巴，蘸著點雞蛋，美美地吃了起來。

周圍方圓幾里的村子，少有像許建業家里這樣，雞蛋是拿來吃的。

對他們來說，雞蛋多數是拿來換東西的。

農村以物易物的多，雞蛋換鹽，換醬油，都是暢銷貨。

也就家里的小孩子，還有懷了孕的媳婦，能吃上一些。

至于肉，那基本上除了過年外，或是來了重要客人，才能有的吃，這還得讓客人先吃。

在物質匱乏的年代，農村人的生活，大多如此。

吃過飯，二姐和三姐就要回縣城。

許建業出門相送。

三個人，一個手電筒、一輛二八大杠朝著屋外的馬路走去，家里的大黑搖著尾巴，興奮地跟在身后。

今個它也跟著沾了光，啃到了美味的豬蹄，興許知道是三姐帶的，腦袋一個勁兒地蹭著她的褲腿。

“滾邊去！”興許是蹭的煩了，三姐輕踹了它一腳。

頓時大黑嗚咽哀嚎的聲音響起，好似殘廢了一般，蹲在旁邊不敢上前，顫抖著身子。

可沒人理會它。

許建業拿出紙筆，問道：“三姐，你是廠里的會計，懂行！這白酒的稅，你能不能幫我寫一寫？”

就著半圓的月光，兩個姐姐，看著一臉期待的弟弟，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

她們今天回來的目的，就是來安慰自己這倔驢弟弟，可許建業至始至終，都沒再提及那兩個騙子，倒是讓人意外。

這般成熟的反應，唯一的解釋，就是弟弟真的大了，沒有抱怨，而是想辦法解決家里的困境，讓兩人合適欣慰。

許紅接過紙筆，笑道：“唉，老五大了，再也不是那個穿著開襠褲，跟著咱身邊哭的小屁孩咯。”

她把紙放在座墊上，就著微弱的月光，低頭寫了起來。

此時，二姐許芳忽然把一把錢塞給了許建業。

“姐，這是干啥？”許建業一愣。

“先拿著，姐聽說這幾個月，你沒少被那騙子忽悠，請客吃飯花了不少錢。”

“可我也不能拿你的錢啊。”許建業連忙推回，卻是被許芳按住。

“你乖乖拿著，別讓姐姐們擔憂。”許芳態度堅決，“我跟你姐夫擺攤，賺了一些錢，不差這些。再說，你要去城里賣酒，手頭沒有錢怎么行？”

家里出了難，子女能幫一點是一點。

許家姐弟的關系本就好，更何況，今日弟弟很懂事，這錢許芳出的心甘情愿。

許芳勸說道：“答應姐姐，這賣酒的事，先干三個月，若是路走不通，就別再犟了。廠子不能賣，跟著姐姐去擺攤兒，先還債，錢姐姐來想辦法。”

捏著手里的錢，許建業沉默了下來。

二姐在城里做小買賣，生意做得不錯，賺了點兒錢。

可畢竟成了家，何況一萬元的數目，對她來說，也是一筆巨款。

“姐，這錢就當是我借的，賣酒這事你放心，你弟弟一定能成！”

“能成，我弟弟當然能成！”許紅寫完后，便把紙遞了過來，順便也從兜里掏了幾張大團結過來，“姐想說的是，條條大路通羅馬，不是只有一條，此路不通，還有下一條。”

望著手里的錢，許建業的心中五味雜陳。

不用看，他都知道，這些都是百元大鈔。

三姐畢業沒兩年，一個月才一百多，能攢什么錢。

二姐和姐夫下海做小買賣才一年不到，就算再賺錢，能賺多少。

許建業也聽出了兩位姐姐的話外音，雖然都是鼓勵，卻沒人相信賣酒這條路能走通。

捏著手里的錢，許建業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有很多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只剩下兩個字：“謝謝！”

“說什么胡話，姐弟之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這事成了，姐姐回來跟你干，給你當會計，在外頭哪兒有自家廠子干的舒服。”許紅揉了揉弟弟的頭。

她載著二姐回來時，兩人就商量了許建業可能的反應，她們要如何勸說，如何應對，都有了應對之策。

只是沒想到，本以為會鬧的雞飛狗跳，卻成了簡單的家庭聚餐。

弟弟許建業，在這次變故中，好似真的長大了，起碼，他現在的想法和做法，是要給自己的家人遮風避雨。

似是想到了什么，許紅補充道：“對了，上次跟你說的相親，明個別忘了去廠里找我，我領你倆見個面！都多少天了，還沒去。”

“那個肉聯廠廠花？”許芳問道。

許紅點了點頭：“多少人盯著啊，老五你可得上點兒心，人家是好姑娘，也就你姐有點兒面子。保不準被人截了胡，看上別人，你就哭去吧你。”

想到弟弟二十歲了，許芳開口：“聽你三姐的話，明個去看看，成不成另說。”

捏著手里的紙，許建業點頭道：“嗯，明個我去公安局問下案子進度，順道去。”

聽到弟弟答應，三姐這才騎上車，載著二姐，朝著南坪縣城騎。

縣城距離許家莊也就十里路，這幾年治安好了不少，而眼下雖然天黑，可依舊有不少人，挑著稻子從田上，往家里趕。

此刻，許建業看著手里的紙，不由地皺起眉頭，自己還準備第一款酒賣個1塊錢呢，這計劃恐怕有變，上面的稅項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