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扭傷腳的許建業，哪兒也去不了。

每天就靠著門邊兒，心里想著廠子今后如何發展。

第三天的時候，許建業又讓大牛送了兩百瓶酒出去，這一次，是北面和南面一起跑。

沒辦法，這個時代又沒有手機，沒法發短信，買家能通知你明天送多少貨。

只能自己估算，讓人拉著板車，去各網點補貨。

許建業估計，按照現在這個態勢，要不了多久，許家莊酒廠的平板車，每日都要出去送酒。

畢竟，晴川糧液的定位是口糧酒，需求量大，只要便宜口感好，消費者并不在乎什么牌子，相對推廣起來，接受度高。

他這兩日在家，就遇到好幾次，有人騎車上門來買酒。

晴川糧液的酒標上，有酒廠的生產地址，有人看到是許家莊，便自己騎車過來。

“老板，咱親自上門來買酒，價格能不能便宜一點？”

有的人是順道過來買酒。

“老板，我來幫你賣酒，能不能便宜給我便宜點兒？”

有的人是想倒貨。

十里路的距離并不遠，2塊錢的價格，也不算便宜，如果能從酒廠買酒便宜個幾毛，這些人一倒手還能賺點兒錢。

別小看這幾毛錢的利潤，去磚廠干一晚上，才一塊五，轉手倒賣幾瓶酒，輕輕松松賺個一兩塊，誰不愿意？

許建業實在沒想到，這個年代，竟然也有人想要倒貨。

為此，不管是來買酒的，還是想來倒貨的，許建業一概按照2元錢的價格回絕。

本身來買酒的，就知道價格，2塊錢就順道就買下了。

倒是那些倒貨的十分不理解，自己幫你賣貨，咋個還不愿意？

許建業還真不愿意，他合作的對象，要么是小賣鋪，要么就是小飯店，這都是能尋到人的。

至于這種私人合作有很大的不確定性，這個貨一旦出去，價格就沒法控制，為了快速周轉，有的人家一塊九就賣了。

價格記憶一旦形成，那2塊錢的售價，客戶就不再愿意買，而是去買更便宜的。

2塊錢售價賣不出去，其他人也會跟著賣一塊九，然后價格一路下跌，直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利潤，比如一塊二一瓶，一瓶賺個兩毛。

可那時候，許建業的這款晴川糧液，就死了。

價格被打下來，沒有足夠的利潤，合作的網點，就不會幫你主動推薦，不推薦，那銷量就會一落千丈。

這樣的案例，上輩子許建業見過太多，無論如何，價格都要守住。

等到晚上大牛回來，兩百瓶酒，全部銷售一空，空酒瓶帶回來的卻是更少了。

至于工錢，大牛依舊不要，覺得給的太多了。

“五哥，你這樣給錢，廠子里能掙錢嗎？”

“當然能掙到錢，既然你不要日結，那就按月結！”許建業語氣不容置疑。

大牛早晨5點多出發，到了晚上快8點才回村。

他的任務，可不光只是把貨送到，還要和老板交接貨款，維護客情關系，多余的一些貨，也得想著法子，讓老板買下。

總不能拉出去又拉回來吧？

今天大牛表現的很好，許建業還擔心會不會帶回幾十瓶，可大牛全都讓小賣鋪的老板給買了下來，算是通過了考核。

平板車至多裝個兩百多瓶，再多就容易碎，走路還得小心翼翼，避免破損，一天下來，至多賺個十塊出頭。

光是5點出發，晚上8點回來，這么長時間，三塊錢可打發不了。

在許建業的堅持下，大牛只得同意。

一想到往后一天能掙個10塊，大牛的干勁，也更足了。

滿打滿算，一個月能掙個300呢，縣城里那些國營廠的工人，一個月才多少錢？

轉眼到了周六。

許建業的腳好的差不多了，他估算了一下，一共要送個300瓶酒，平板車拉不下，就讓大姐夫來幫忙。

大牛和大姐夫一人分了一半，拉著板車走了。

趁著這個空檔，許建業連拉帶扯，這才把上次的工錢，塞給了大姐。

和大姐說清楚了，往后工錢按月發，廠里送貨的，最少也要兩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五啊，你這真是長大了，能給家人遮風避雨了。”

……

等到傍晚時分，靠在門邊的許建業，竟然看到了張德發朝著自家酒廠走來。

張德發遠遠地就看到了坐在門邊的許建業，連忙笑著招手。

等到了跟前，他笑道：“哎呀，五哥你這廠子越做越大，我在城里，可看到不少地方在賣咱家的酒呢！”

許建業打趣道：“咋了？來還錢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許建業做了最壞的打算，張德發沒錢吃飯，來自己這借錢。

“五哥你看人真準，就是來還錢的。”張德發說完，連忙從褲兜掏出一把錢，沾了沾口水，小心翼翼數了十張百元大鈔遞了過來。

許建業疑惑地接過，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問道：“你不會是賭錢贏了吧？”

“哪兒能呢？這是我賺的！”張德發“嘿嘿”一笑，頗為得意。

望著手上嶄新的百元大鈔，許建業有點兒愣神，這是今年5月份剛剛發行的第四套紙幣。

也就說到現在為止，百元大鈔才出現兩個月時間，當初他給張德發的八千塊錢，那可真是拿塑料袋裝著的，厚厚的一打。

張德發是沒有工作的，可幾日不見，竟然直接還了自己1000塊，剛才數錢的動作，許建業看在眼里，估摸他口袋，還有個兩張。

幾天的功夫賺了1200塊，這樣的速度，比許建業賣酒掙得還快。

頓了頓，許建業試探道：“莫不是又從哪個人手里騙來的吧？”

許建業本想說，這錢不會是騙自己的那筆吧，可一想到張德發家里的居住條件，就否決了，這小子是真賭啊。

張德發連連擺手：“五哥，咱倆認識也有七八年了吧，算得上青梅竹馬，你對我應該是知根知底啊。”

許建業白了他一眼：“‘青梅竹馬’是這么用的嗎？我就是對你知根知底才不放心，說吧，這錢到底哪兒來的？”

“我掙的啊。”張德發一拍胸脯，正色道：“上次不是跟你說了么，我認識了個大老板，幫他介紹了兩個客戶，這是給我的‘茶水錢’，這只是第一批呢，再過些日子，剩下的兩千我就能還掉。”

張德發這么一說，許建業已經信了大半，這個年代，一夜暴富的神話很多，他們靠的大多是信息差。

人脈廣，風聲快，知道周圍幾十里大小事的張德發，確實能給這些人創造不小的財富。

沉默片刻，他問道：“這人是干什么的？”

張德發湊近，笑著低聲說道：“干工程的，真正的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