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分為很多種，有大有小，可這年頭能干工程的，無疑都是大老板。

“不是賭錢就好。”許建業聽完點了點頭，扭頭對屋內的小妹喊道：“小妹，給我拿張紙筆過來。”

張德發繼續腆著笑，“五哥，這位大老板對白酒歷史很感興趣，我和他提起過你。明天他回南坪縣城，晚上在南坪飯店有個局，你跟我一起去唄？”

“不去。”許建業回了一句，接過妹妹遞來的紙筆，開始寫了起來。

欠條是三千塊，收了一千，得給張德發寫個收據。

“不是，五哥，這是個好機會。我發誓，這人不是騙子，是真的大老板，如果你能認識，對咱酒廠也有大幫助啊。”張德發依舊勸說。

許建業那邊已經寫好了一千塊的收據。

他把本子上的紙撕了下來，遞給張德發：“那我的酒廠，和你沒關系。我只想好好賣酒，不想參與你那些狗屁事。”

張德發的賭博是怎么染上的，還不是經常參與這些個飯局，環境如此，來個三缺一，他就湊了上去。

對于酒廠的發展，許建業有著自己的規劃，第二款酒單靠自己打開市場有點兒吃力，得借助外力。

但，干工程的大老板掙錢比這不快多了，哪兒有心思幫自己培育市場。

“不是你想的那樣，五哥，喝頓酒而已，沒什么花花腸子。”張德發還想勸說，卻看酒廠那邊劉桂花走了出來。

他當下起身，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說道：“嬸子好，我今天是來還錢的，剛還了一千！”

許建業的欠債，是自己造成的，張德發不保證會不會挨揍。

劉桂花看了他一眼，只是點了點頭。

這時，許建業說道：“明天我還有事，去不了，你自己去吧。少喝點酒！”

……

肉聯廠。

財務室內。

“噼里啪啦”的算盤聲此起彼伏，幾個會計都在核對著賬目。

許紅把頭埋進小山般的文件堆里，一條條賬目，仔細核對著。

她面前擺放著大量的單據，每到月底的時候，她總是忙得不可開交。

看來，今晚不但要加班，周日也回不了家。

她飛快地撥弄著身旁的算盤，就著這些單據，一遍遍地核對著。

等到夜幕落下，昏黃的燈光亮起。

“許紅啊，今晚我兒子回來，我就不加班了，明天我再來加班。”

“蘭姐慢走。”許紅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抬。

此刻，財務室內，只剩下埋頭對賬的許紅一人。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

許紅疑惑地抬起頭，看到戴著眼鏡的財務主任，立刻起身。

“胡主任，那個單據我晚點才能弄好，要不，您再等會兒？”

“不著急，不著急。”胡主任一臉笑意端著搪瓷杯走了進來，到了跟前，他扶了扶眼鏡，伸手示意許紅坐下，“許紅啊，你是咱們財務科的頂梁柱，學歷最高，人又聰明，做事呢識大體，我對你一直很放心。”

許紅有點兒意外，不知道主任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慢慢坐回椅子，擠出了個笑容：“主任，你這話是啥意思？”

身為肉聯廠的會計，她自然知道，今年廠里的業績比去年差了一大截，獎金發的可不多。

不少人都覺得是財務部門扣，可這種問題，得去找銷售部門啊。

“沒別的意思，聊聊天。”胡主任語氣緩和，喝了一口水，“那個，你是不是有個弟弟？”

“啊……”許紅當下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把弟弟介紹給陳方芳這件事，廠里很多人都知道，上次方芳還跟著許建業出了廠子去，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莫名其妙提起自己弟弟，難道是喜歡方芳的情敵，去投訴了自己？

可自己平日里做事嚴謹，沒有任何疏漏，別人最多在背后嚼嚼舌頭根子，怎么還讓主任出馬了？

主任難不成也想給方芳介紹對象？

可他家里的是女兒啊，以前還和許紅打趣，讓她把弟弟介紹給自己的女兒。

瞅著主任女兒那種鞋拔子臉，她只是打著哈哈，壓根沒同意。

胡主任嘆了口氣，關切道：“那個，你弟弟，是不是和廠里廠花陳方芳在搞對象啊？”

“果然……”許紅心中一緊，嘴上回道：“是有這么個事兒，主任，你問這個干什么啊？”

“本來呢，這種事輪不到我管，現在提倡自由戀愛嘛。只是，方芳這個丫頭才19歲，比較單純……”胡主任沒提許建業的事，反倒是就著陳方芳說了一通。

許紅越聽越是皺眉，自己的這位老領導，就是這個壞毛病，什么事都不直說，非要拐彎抹角，讓你自己猜意思。

事關自己弟弟，許紅直接打斷：“主任，有話您就直說，如果你家哪個親戚看上了方芳，完全可以去追求嘛。”

胡主任當即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方芳是個好姑娘，應該配得上更好的……”

聽了這話，許紅豁然起身，語氣也硬了幾分：“主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合著我弟弟條件差，你家有更好的親戚，直接追求就是了，也沒人攔著。”

許紅是中專畢業直接分配的肉聯廠，人事任免權可不在廠里，除了廠里那兩個本科生外，許紅的學歷是最高的。

她可不怕被人給自己使袢子，就算是肉聯廠倒了，縣里也會給她分配別的工作。

胡主任連退三步，搪瓷杯的蓋子都嚇的落了地，他連忙擺手：“紅兒啊，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廠里啊，有人在傳，你弟弟欠了一屁股債，所以你才把方芳介紹給他，想讓方芳跟著背債呢。”

陳方芳19歲考入肉聯廠，家里什么條件，不少人都清楚。

大哥是村里的生產隊長，父親是個木匠，手藝人，不愁吃喝，二哥不知所蹤，三哥是縣城公安局里的，條件絕對算得上是上等。

最重要的，人家長的頂好看。

不少人背后嚼舌頭，說許紅早不介紹，晚不介紹，這個時候介紹，就是想讓陳方芳家里一起背債。

“啪”地一聲，許紅一巴掌拍在了文件堆上，她扯著嗓子罵道：“哪個挨千刀的在背后嚼舌頭？主任你說出來，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胡主任剛撿起的杯蓋，再一次落了地，他連忙勸道：“哎呀，別激動，你別激動！我只是聽說，沒人在背后說，沒人說。我收回剛才的話，消消氣，消消氣啊……”

胡主任邊說著，人也順勢朝著門外退去。

都知道許紅脾氣不好惹，他現在十分后悔進了這個屋。

等到胡主任帶上了門，許紅環抱雙臂，一臉的陰霾：“咋個了？不就欠了一萬塊么，我家又不會抵賴！大不了賣了酒廠！”

她轉念一想，心中‘咯噔’一下，別這件事傳到方芳耳朵里，把這門姻緣給攪黃了。

“不行，明天得回去，讓小五再使使勁，這種好姑娘，八竿子也打不著，得盡快定了關系。”許紅心中想著，把主任的搪瓷蓋撿了起來放在桌子上。

片刻后，房間內的算盤聲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