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忙活的幾人,聽到許建業的聲音,停下手中的活,連忙抬頭。
只見身穿布褂,頭戴草帽的許建業,左手提著肉,右手提著兩瓶酒和一個塑料袋。
劉桂花愣了幾秒,才問道:“你咋來了?”
自己的兒子從小在縣城長大,可從來沒有干過農活,前兩年自己來幫大女兒的忙,也沒見許建業過來幫忙干活。
可眼下,許建業卻是直接來了。
許娟反應更快些,跛著腳一臉關切走了過去。
“小五,你來這干啥,活都干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幫忙。咋還買這么多肉呢?”
許建業的情況她清楚,信用社的錢還欠著呢,花錢買肉,實在是太過奢侈。
許建業一把把東西遞了過去:“大姐,連小妹都來幫忙,我不能能像話么?這里買了點大白兔,給外甥們嘗嘗。”
許娟提著手里的東西,有點不知所措,上次她把自己私存的錢塞給了許建業,末了今天還被母親給退了回來。
自家條件差,比不得老二老三,可她身為大姐,也想為家里分擔一點。
聽到有‘大白兔’,兩個小外甥連忙跑了過來,嘴里更是嚷著:“舅舅好,我要吃糖”。
“來了好,正好來幫幫忙。”母親劉桂花也走了上來,見兩個外孫圍了過來,從女兒懷里,拿出塑料袋,各抓了一把大白兔遞了過去。
兩個小外甥頓時激動地拍手,糖果這東西,除了過年的時候,也就只能別人家辦喜事或是蓋新房封頂才能吃上。
就算是新年,也沒多少糖,這下一人一把,還有大半袋子,顯然都是要給他倆吃的。
大白兔到手,兩人迫不及待撕開糖紙,就著半透明的米紙塞進了嘴里。
奶糖入嘴,兩個小家伙迫不及待嚼了起來,奶香充斥著口腔,兩人頓時一臉的滿足。
下一刻,老大拿出一顆大白兔遞給自己的母親許娟:“媽,吃糖……”
許娟卻是搖頭:“你們吃,媽不愛吃。”
說完,就提著東西,朝屋子里走去。
“外婆你吃。”
“外婆不愛吃,你們吃。”
“舅舅你吃。”
“舅舅吃過了,你們去給小姑吃吧。”
“小姑你吃。”
……
趁著短暫的停歇,許建業到了打谷機旁,說是機器,實際上是木制的,四個腿,中間用竹子做成,留有不小的空隙,底下是鏤空的。
脫谷的時候,拿著捆好的稻把用力甩在上面即可,由于慣性,稻谷就會完成脫穗落在地上。
當然,也有的人家里用的是打谷桶,在田里的時候,割完稻子直接在打谷桶里完成脫穗。
不過,由于雙搶搶的就是時間,大部分的人,還是會把稻子捆好,挑回家里再進行脫穗。
這種簡易的打谷機比打谷桶更實用一些,因為可以兩個人一起脫髓。
農村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有一片空地,主要是用來曬谷子的。
許建業拿起一把稻把,用力摔在了打谷機上,稻子飛起,通常要摔個七八下才能摔干凈。
放回東西的許娟,看著勞作的弟弟,忍不住感慨道:“小五,真的越來越懂事了。”
劉桂花喝了口水,同意地點了點頭。
稍歇片刻,眾人又忙碌了起來。
許建業和大姐摔稻把,兩個小外甥負責運輸,母親和小妹把稻把碼放整齊,在門口壘了起來。
這些稻把是日常做飯的主要燃料。
直到日頭將落,許建業回頭看了下,小山般的稻草堆,已經完成了一半。
看來明日再干一天,就能結束。
不過,田地里還得放水插秧,等到秧苗插上去,雙搶才算結束。
天色漸黑,大姐去屋里燒飯,許建業拿著耙子,開始清理稻堆里殘留的秸稈,母親則是拿著掃把,開始歸攏稻子。
等到大姐來喊吃飯,幾人已經拿起防雨布,把稻子給蓋了起來。
“來來來,都來洗洗手。”許娟提來一個水桶,招呼道。
許建業抄起水,洗了把臉問道:“大姐夫呢?還沒回來?”
“娃兒去喊了,今天耕田,過兩天就放水了。”許娟回道。
大姐家的房子,是當年還是大鍋飯時,生產隊的人幫忙蓋的,沒有給錢。
那個時候,誰家兒子要結婚得蓋個新房,張羅一聲,就有不少人免費來幫你蓋。
當然,你得管飯,下幾碗面條即可。
現在是不行了,蓋房得給工錢了,這也是大牛要攢錢的原因。
大姐家的房子面積不小,東西各有一個房間,中間是客廳,往里走,就是廚房。
房子的外面,還有一個豬舍。
說是豬舍,實際上有一半的地方,空了起來,那是等生產隊的牛到家后,安置在里面的。
耕牛是重要的資產,一戶人家可買不起,多數是由生產隊里十幾戶人,一起湊錢來買。
然后按照順序,一家伺候十天,輪流下去。
誰家要用牛了,就牽走。
一般到了農忙時,比如現在的雙搶,用耕牛也得排隊,這兩日是大姐家里用牛。
到了晚上,大姐夫劉傅盛這才趕著牛回來了。
他把耕牛安置在了豬舍,便捧起早就準備好的草料去喂。
許建業站在門口,等到大姐夫過來,拿出紅塔山遞了上去。
劉傅盛三十不到,常年和土地打交道,可模樣看起來,卻像個四十歲。
“建業啊?今天怎么來了?”劉傅盛接過煙,有點詫異。
“沒事干來幫幫忙,地里還有幾天活?”許建業拿出火柴給姐夫點上。
“還有兩三天,秧苗插上就結束了。”劉傅盛吸了一口,笑著回道。
兩人正閑聊著,屋內的許娟喊道:“飯好了,快來吃吧。”
客廳內。
昏黃的燈光下,大桌上擺滿了四個菜。
有紅燒雞、豆腐燒肉,還有兩道素菜,數量雖然少,但是份量都很足。
尤其是那份豆腐燒肉,看的兩個小外甥直流口水。
這樣的菜,平日里可吃不到,如果不是舅舅來了,恐怕紅燒雞也沒,畢竟,那只雞是舅舅來了后,媽媽才殺的。
劉傅盛招呼著許建業入了座,許建業拿起桌上的酒,給姐夫斟上了一杯。
還沒等兩人說話,一旁傳來了“嘎嘎”聲。
客廳的另一邊,放著的是雞籠和鴨舍。
這個年代,家禽住在屋內,非常的普遍,甚至有的家里,會把牛拴在客廳。
這時,從廚房拿著碗出來的許娟問道:“傅盛,累了一天,晚上不去磚廠了吧?”
劉傅盛和許建業碰完杯,抿了一口,笑道:“去,為什么不去,晚上又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