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廄院時，夕陽已將地面染成了橘紅色。

推開門，青雪正在馬槽處晃著幾根青草逗弄馬匹，玩得不亦樂乎。

聽到腳步聲，青雪立刻豎起尾巴，轉身報告道：“凡人，馬我都喂了！”

“給你的?！睆埌昨T將包袱丟了過去，笑呵呵地說道：“換上看看?！?

青雪十分好奇地解開包袱，抖開了一件淡青色襦裙，微微噘嘴道：“這么厚實？都看不見我的身體了?！?

“少廢話！”張白騎立刻板起臉，抹去一股鼻血后十分嚴肅地說道：“要么穿這個，要么吃我鎮妖符，選吧?！?

青雪委屈地哼了一聲，抱著衣裳鉆了屋內。

片刻后，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換了襦裙的青雪有些別扭地扯著衣領小聲道：“難受死了......”

“咦？”她突然瞪大眼睛，望著走神的張白騎笑嘻嘻問道：“凡人，你臉怎么紅了？”

“武器過熱?！睆埌昨T咳嗽兩聲，轉身走向了灶房。

夜深人靜時，張白騎在院中的干草垛上盤腿打坐，琢磨著《大雀破瓜劍》上新添的那兩個字---“形”和“意”。

劍法的僅有的兩頁上總共一句話：劍似雀舌刁鉆，勢如滾瓜難防。

要不是這句話，張白騎早就將這不像正經玩意的破劍法扔進了糞坑。

青雪乖巧地坐在門檻上，靜靜地望月發呆，時不時看張白騎兩眼。

她剛才嘗試催動妖丹吸收月華，但卻發現妖丹根本感受不到月華靈力。

或許是因為這洛陽城有法陣護持，又或者是眼前這臭凡人使了什么古怪手段。

她的修為已經全無，只剩下妖丹氣海中僅存的那幾縷月華靈力讓她可以維持人形，不至于現出本相。

好在這凡人心腸不壞......

這時，冥想感悟了老半天的張白騎睜開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濁氣，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感慨神色。

“凡人，你悟到什么了嗎？”

青雪雙手托腮，見狀好奇問道。

張白騎從草垛上一躍而下，嘿嘿輕笑兩聲：“沒有?！?

他悟個屁，要是有這腦子和悟性，前身當初還能修文習武樣樣不成？

況且這劍法不全，就憑這幾個字他確實整不明白。

還是等碰到了功曹主事杜襲的時候好好請教一番，想辦法讓他將這劍法一次性寫全。

不然他真怕練著練著哪天突然給你續一句：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青雪愣了一下，隨即忍俊不禁地“咯咯”輕笑。

張白騎順勢坐到了青雪的身旁，冷不丁地發問道：“王記布店到底有什么？”

青雪的笑聲戛然而止，尾巴“唰”地繃直。

她避開張白騎明亮的目光，低頭擺弄著襦裙的衣角：“就......就是些漂亮衣裳啊?！?

“不對吧，我剛聽金曹人說，王記布店地下有密室，里面堆滿了少女的衣物，還發現了采月宗的印章......”

張白騎故意拖長尾音，慢慢將身體湊到了青雪跟前，瞇著眼睛道：“你可是三尾妖狐，不會察覺不到，你真的沒有吃人嗎？”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青雪猛地抬頭，瞳孔縮成細線，尾巴焦急地拍打著地面。

張白騎眉頭一挑，靠在門框上從懷中掏出了太平鎮妖符夾在手中晃了晃：“現在是我問你答，若有一句假話......”

符紙無風自動，嚇得青雪尾巴蜷起連忙點頭，帶著哭腔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王記布店是采月宗在洛陽的據點，專門為采月宗輸送肉體凡胎的妙齡少女。

望舒荷沐浴月華靈力生長，乃是至陰珍寶，而人類少女也是至陰之體，采月宗將這些少女囚禁在望舒荷中培育，既是養料也是果實。

這些與望舒荷共生的至陰之體可以吸收轉化精純的月華靈力，在經過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培育后，不但會變得花容月貌，而且體內會凝結充沛的靈力。

她們有的會和望舒荷一起被進貢給皇帝，有的則會轉賣給洛陽的世族豪強，還有的會被采月宗賣到別的宗門。

人類修士無法直接汲取月華靈力，但似乎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助長修為。

至于具體是什么樣的操作，青雪就不知道了，這是采月宗的絕密。

張白騎聽得眼皮直跳，好一個采月宗，原來是這么個“采月”法，竟然拿人來當轉換器。

難怪這種畜生宗門能存在于世，這屬于是掌握了核心科技啊。

青雪神色不安地掃過門檻，聲音細若蚊蟲地繼續說道：“那些少女......被稱作‘月奴’......那夜我嗅到了月華靈氣的氣息，所以尋到了那里?！?

“然后呢？”

“我發現了地下的密室，那里面困著幾個還沒有被送出城的少女，我便將她們都放走了，然后你們就來了......”

“嗯？當時密室里還有別的嗎？”

青雪想了一陣，輕輕搖了搖頭。

密室很空，就只有那幾個少女。

“對了，我在店里試穿漂亮衣裳的時候，遭到了可惡的人類偷襲，對方一擊不中便迅速退走，我被好看的衣裳迷住了，所以懶得去追?！?

“能偷襲你的人可不簡單?！?

張白騎心中起疑，聽青雪這一通說法，他怎么感覺這王記布店像是個故意布置的局呢？

思緒有些雜亂，張白騎輕輕拍了拍腦袋，又問道：“這些你都對曹都尉說了嗎？”

“那個大黑臉他也沒有問啊。”青雪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張白騎無語片刻，砸吧砸吧嘴道：“我看你是紅豆吃多--想死了?！?

青雪耳朵軟趴，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張白騎長嘆一聲，不行，他得趕緊將這事兒匯報給曹老板，不然今夜他肯定是睡不著了。

西院的人要是知道這小狐貍有所隱瞞，準給她逮去關入鎮妖獄中。

張白騎伸手彈了青雪一個腦瓜崩，站起身笑罵一句道：“你這蠢狐貍......老實待著，我去去就回，回來再好好收拾你?！?

青雪捂著腦門“嗷嗚”一聲，吐了吐舌頭跑進了房中。

都尉府前院正堂，燈火如晝。

曹操正坐在堂中閉目沉思，忽然耳中傳來了振翅聲。

睜眼一看，一只木頭做成的鳥迎面飛來，落在了他的案頭上。

獨飛木雕！

曹操瞳孔一縮，這東西是司天監用來傳遞密文的法器。

木鳥栩栩如生，眼珠忽然亮起，旋即在虛空中映照出了幾行金色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