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離京后，永瑆總是心緒不寧。

明面上知道的消息是，福靈安帶著福康安去了云南。

如今的云貴總督劉藻與他并無往來，若是貿然寫信去打探消息，怕是會引起乾隆的忌憚。

所以永瑆只能繼續做著乾隆安排的事情，然后偷偷地讓永珹想辦法。

按照他對福康安的了解，這種平靜下一定會發生什么。

這日傍晚，永城連夜進宮請旨，蘇州出現一客商包下了大批織布，他們懷疑與私自貿易西洋有關。

當時永瑆也在養心殿內，乾隆允許永珹親自前往蘇州一探究竟，永瑆隱約又了不好的預感，但又沒有實質性的消息。

“履郡王且慢！”離了養心殿，永瑆還是追了出來，“你去蘇州后，找人打探一下福康安的情況，若是此事真是他在搞鬼，便可以私通貿易罪鉗制他，至少不能讓他這么快回京。”

永珹看向永瑆的眼神很是擔心，擔心他總是盯著兆祥所那位，總有一天要出事。

“我沒回來前，不可動手！”永珹叮囑道。

晚霞的余暉映在行人的臉龐，照射出不同的情緒。

此時蘇州城內，福康安正在請人飲酒，包廂里坐在對面的便是段成功的小舅子。

店鋪掌柜是牽線搭橋之人，只是他家里有事，沒有現身。

“我拿了你小子的釵子，你居然還請我喝酒？”小舅子一臉質疑地看向對面的孩子。

這個孩子看似十歲出頭，眼神中卻透著年長的沉穩。

“嗯，有事相求。”福康安將手邊的木盒推至中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小舅子斜著眼瞥向木盒，身子后傾，一只手打開，里頭白花花的銀子直晃眼，他當即把盒子蓋上。

“先說事兒！”錢看著心動，但掌柜提到這小子和林家有關系，不能掉以輕心。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是我這個人比較記仇，林家二公子明早出獄，你幫我打斷他的腿。”福康安嘴角帶著笑。

小舅子皺眉看向眼前的小孩，打斷一個人的腿居然說得輕描淡寫，不是別人，還是林家二公子的腿。

雖然那小子手握賭坊，令他輸了不少，還刻意做局，但那好歹是林家啊。

“你小子怕是瘋了，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雖說受人之托，但也夾雜了自己的情緒，但打斷他的腿確實不是我的主意，是那釵子的主人。”福康安給自己帶了杯水，順帶起身給小舅子把酒滿上。

“釵子的主人？”掌柜后來提到過，那釵子是林家大公子夫人的，當時也沒想多，反正輸都輸了，大不了被林家打一頓唄。

“林家大公子？那可是他弟弟啊！”小舅子瞪大雙眼。

“嗯，同一個爹而已。”福康安補充道，“你和那小子的腿，你自己選。”

“我的腿？”小舅子直接憤怒地砸了酒杯。

門突然打開，海蘭察在外頭。

“沒事！”福康安叮囑道，門重新關上。

“你搶釵子的事情，我替你圓過去了，若是你不做出點表示，我想大公子應該不止想打斷腿這么簡單。”福康安起身將木盒收回，“或者說，你和林二公子是一路人？”

“不是！”小舅子當即反駁。

“這樣吧，若是你完成此時，我還可以送你一間鋪子。”福康安再次加碼。

“一間鋪子？什么鋪子？”小舅子眼睛盯著福康安手邊的木盒，那里可都是銀子，“坐下說！”

“酒都不喝，坐下有何意思。”

“喝！當然喝！”小舅子為表誠意，給自己灌了三杯，“如何？”

“修理鋪子的掌柜年事已高，有意把鋪子轉給在下，成事后，歸你了！”

見福康安拿出地契，小舅子高興地又要了一壺酒。

“說話算話！”

“嗯！”

看著眼前喝的爛醉如泥的小舅子，福康安搖了搖頭。

直到人趴下，才令海蘭察進來。

“段成功，是你何人？”

一提段成功，小舅子突然起身，然后滿臉通紅地拿起筷子在空中比劃。

“那可是我姐夫！親姐夫！”

“他在山西可有不少小妾，你姐不吃醋？”福康安繼續喝茶，假裝尋常談話。

“山西？哦，你說的是陽曲縣！我就是陽曲縣的！”小舅子一晃一晃地往臥榻走去。

“我跟你說！我姐夫，那可是和大人是好兄弟！”

“哪個和大人？”

“和其衷，巡撫大人！”小舅子沖著空中豎了個大拇指。

接下來進入主題……

出了酒樓，海蘭察終于忍不住了，剛剛從那酒鬼嘴里套出的話，絕非小打小鬧，而是牽扯朝中大臣，“這事……”

“這事先不要告訴大哥，再等等！”

眼下，他們并沒有實質證據，而且此時如果由富察家捅出來，怕是會引起朝野的矛盾。

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

乾隆再寵信富察氏，那他百年之后呢？

根基不穩前，萬不可樹敵。

“那我們什么都不做？”海蘭察緊握拳頭，他內心怒火中燒。

這么多庫銀被貪污，天災時更是置百姓的性命不顧，如今還能調任升官，繼續風光無限。

“這世間豈有這樣的道理！”

進了馬車，福康安拍了拍海蘭察的肩膀。

“世間確實沒有這樣的道理，別急，我有對策。”

晚膳時，海蘭察看著飯菜沒有胃口，福靈安有所懷疑。

“今日發生何事？”

“海蘭察吃了個蒼蠅，眼下吃不下飯。”福康安繼續動筷，然后給海蘭察夾了一塊魚肉。

“不過，我覺得，一個蒼蠅還不至于會打倒我們的索倫侍衛。”福康安沖著海蘭察笑了笑。

福靈安知道福康安在開玩笑，繼續問海蘭察，“事情嚴重嗎？”

海蘭察深吸了一口氣，拿起筷子，“確實不能因為一個蒼蠅停下腳步，先吃飽才有力氣干活！”

“……”

福靈安搖搖頭沒有再多問，這兩日他在處理林府的事情，他也寫了奏報送回京城，這幾日應該會有回應。

入夜，店小二又給福康安送了茶水。

按照福康安的要求，楊自新已經把那一家三口給安頓好了，隔壁店鋪的孤兒寡母也加入他們的大部隊，大家相處很愉快。

福康安將信件移到燭火邊燃盡，起身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