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自新得到消息，福康安今日會到店里修東西，他連夜把關于蘇州的情況寫在紙上，就這么靜靜在店里候著。

午后，福康安手持木盒入店。

如先前一般，掌柜的先看客人衣著，再估盒內物件的價值。

福康安拿的是一支釵子，和之前送給烏什哈達夫人的一模一樣，目前此物只有各地的奇貨居在賣，屬于稀有貨。

“怎么樣，這里的師傅會修嗎？”擔心其他人認出楊自新，福康安特意讓護衛在門外等候，自己拿著木盒進來的。

“這……這怕是需要點時辰。”掌柜打開木盒，不好輕易承諾。

正巧此時，段成功的小舅子又來了，他手里拿了一只懷表要修理。

“現在店里有兩位師傅，兩位需要等上一等。”掌柜將兩個木盒拿進去交給師傅。

老師傅資格深，要優先挑選物件，余下的就是冤大頭楊自新的活。

果然，如福康安所料，除了楊自新，誰也修不了那支釵子。

“剛巧，貴客的釵子有師傅會修，但是價格上可能會貴一些。”掌柜一見，坐地起價，況且對方還是個孩子。

“銀錢不是問題，我家嫂子急要，還請掌柜的催促一番，兩個時辰后我派人來取。”說完，福康安轉身出了門。

一旁的小舅子趕忙湊了上來，“掌柜的，你不先收定金？”

“定金無所謂，關鍵是那位貴客要修的東西，奇貨居內一個月就只有一支，各家小姐夫人們心熱得緊呢。”掌柜拉著小舅子往里坐，又聊了起來。

“什么好東西，可否給我也瞧瞧？”小舅子貪從心來，近日手頭緊，賭坊又催得急，若是能找點門路撈點油水，倒是可以松松褲腰帶。

“好是好，但我之前提到的那事兒，你看看能不能給幫忙看看。”掌柜的搓了搓手掌。

“不就是你旁邊的那家鋪子嘛，我幫你打聽清楚了，那婦人剛死了丈夫，你好歹等人家過了頭七再動手。”小舅子攤開手掌，“他那丈夫能進賭場，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知道知道，這些都是孝敬您的。”掌柜的拿出一個盒子，里頭放了兩錠銀子。

說這些話的時候，楊自新剛好就在門外。

隔壁那家鋪子賣點雜活，他家都是好人，雨天見他外出，還借了傘給他，最后索性把傘送與他。

五日前，隔壁鋪子的老板開始嗜賭，在賭坊輸了不少，最后一頭碰死在了賭桌上，人就這么沒了，留下孤兒寡母和一屁股賭債。

原來都是里頭兩個人做的局，就為了低價收個鋪子。

咚咚咚！

“掌柜，這物件修好了，給您瞧瞧！”楊自新敲了門，將釵子奉上。

“東西放下，你去林員外家瞧瞧那西洋鐘。”掌柜的吩咐道，他特意把楊自新給支開。

“哎，這就去！”

楊自新拿著東西出門，路過寺廟進去燒了個香，將東西偷偷放入香爐底下，這家寺廟的住持是自己人。

……

兩個時辰后，福康安去寺廟上了個香，從香爐底下去走了信件，讓護衛去鋪里取物件。

護衛趕到鋪子，掌柜的正坐在地上哭鬧，說什么賠不起。

片刻后，福康安帶著海蘭察親自趕到，問過才知，他們把別人的懷表修壞了，對方硬是看中了釵子，把杈子給奪走了。

這些都是掌柜自己的說辭。

“哦？”福康安看著空空的木盒，“是何人所奪？”

“是……同知大人的小舅子。”掌柜如實相告，提到當官的姐夫，就是先硬搶，篤定福康安不敢上門去討要。

這是那位小舅子給出的主意。

掌柜覺得會砸自己招牌，千般不同意，但拗不過自己的把柄在別人手里攥著。

“既是如此，那釵子也就不要了，掌柜的把錢賠給我就是了。”

那一支釵子全新要賣個八十兩，如今半新可折成五十兩，這五十兩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啊，怎么可能他來當這個冤大頭。

“貴客，不瞞您說，我的錢都花在這進貨上了，一時抽不出這現銀啊！”掌柜的搓起手掌，“況且，那懷表是修好的，只是那客人不認，非得搶走您的釵子。”

“所以依掌柜所言，那釵子被搶，是怪我咯？”這套理論聽得令人發笑。

“您也沒付定金啊！”掌柜的特意把嗓音調大，讓門口看熱鬧的來評理，就是欺負福康安這外地人。

“掌柜說的在理。”福康安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眼下事已發生，搶東西的又是同知的小舅子，憑我等去奪肯定是奪不了的，不若讓這釵子的主人自己去想辦法吧。”

“釵子的主人？”掌柜想了一下，謹慎地問道，“這釵子是誰的。”

奇貨居也是看人下菜，這東西又是稀罕物，一般有錢的還不一定能搶到。

“嗯？我當時沒講嗎？”福康安看向一旁的護衛。

護衛搖了搖頭，有看向海蘭察。

“林家大公子為了討夫人歡心，著實費了些功夫。”

“……”一提林家，掌柜嚇得跑進里屋拿錢。

這林家可不是好惹的。

“？”福康安看著桌上的五十兩銀子，“掌柜的，你是不是看錯了，那可是金釵，上頭墜的珠子，只一顆就不止這個價。”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過的，上頭沒什么珠子啊！”掌柜已經跪了下來，“屋里的師傅都看了，真沒有。”

此時楊自新還在林家幫忙修理鐘表，而屋里頭的師傅也都不敢吱聲。

這蘇州境內，林家說了算。

“這樣吧。”僵持之下，福康安開口道，“這鋪子不錯，掌柜的寫個欠條，五日內償還，不若收了這個鋪子。”

“不可啊！這鋪子是命啊！怎可輕易抵押！”掌柜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此時門外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女子身著素衣，正牽著一孩童的手。

女子表情冷淡，看著掌柜跪地，眼中含淚。

就在兩日前，這一幕就出現在隔壁，當時這掌柜還想讓她做小妾，逼她把鋪子作為陪嫁全數交給他。

天道好輪回，如今又輪到了誰。

呸！女子牽著小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