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向導，多吉有自己的規劃。福康安是個守規矩的客人，他從頭到尾沒有多問一句。

“你這個人真是無趣，阿哥說無趣的人都會被神明憎惡！”多吉拽起一根木棒揮舞著路邊的雜草。

他可以繞開周邊的營寨，直奔最遠的，怎么這家伙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為無趣？”福康安一路上都在觀察地形，他承認這具身體帶來的加持，比他想象中要好。

與生俱來的語言天賦和速記能力，能夠助他比常人更順利地達到某些目的。

山川地圖因為不熟悉，看起來會比較麻煩，所以舒赫德的地圖，他足足耗費了兩日才能刻在腦海。

但似乎，他所記住的路，在眼下的形式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舒赫德記錄的都是大路，也就是明面上的官道。

而多吉，為了嚇唬福康安，特意帶他走了小路。

其中還不包括，他特意繞開的幾處營寨。

說好了每到一處營寨，都會來一場比試，但現在看來，比試似乎不是最重要的。

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此趟出游，一共有七人。

多吉帶了兩個寨子里的護衛，福康安只帶了海蘭察，余下的兩個只不過是總督府的差役。

平日里，這些差役也是不常走山路的。

“你看，走了一路，你只知道看風景，都不說話，也不唱歌。”多吉抱怨道。

孩子很喜歡在同齡人面前表現，當他的分享欲爆棚時，你給他嘴里塞了一根胡蘿卜，這可能會把他憋死。

“哦，你想說什么？還是你會唱一閃一閃亮晶晶？”福康安隨意問道，他正專注于記下這里的山勢地形。

金川的地形果然很復雜，“瓦寺、沃日、三雜谷”，三處土司寨子都在北部，“木坪、明正、革布什咱都在南部，小金川橫亙其中，占盡優勢。

相比而言，大金川與十八家土司部落毗連，才是另小金川僧格桑不得不與清廷合作的理由。

多吉沒有聽懂福康安的意思，以為他在挑釁，直接停在了革布什咱部落的寨子門口。

不知不覺，他們居然一腳走了這么遠。

“那條河是大金川？”福康安指著前面一片廣闊的水域，水域另一邊是另一個山頭。

盡管距離遠，但山頭上一座座碉樓密布，“那里就是大金川土司郎卡的營寨！”

果然，舒赫德給的位置很精確。

“你怎么會知道？你不是京城的人嘛！”多吉瞪大雙眼望向福康安，“難不成你來過？”

“咳咳～”福康安清了清嗓子，擺出出一副沉穩的樣子，“話不多說，咱們比試吧！”

綽斯甲布土司好客，一聽多吉帶著客人來了，趕忙帶著寨里的人來接客。

他見過福康安，在接風宴席上。

“見過京城的客人！”綽斯甲布土司的稱呼很特別，他沖福康安行了個禮，然后用熱茶招待。

海蘭察始終保持著警惕，面前的茶未動分毫。

地圖上，小金川與綽斯甲布離得很遠，完全屬于大金川的勢力范圍內，這小子究竟要干嘛？

福康安表面不動聲色，讓海蘭察注意周邊情況。

他們一路上丟下的記號，足以讓十名兵丁找到這里。

“你是京城來的，我阿哥說，那里的人擅長射箭。”多吉脫下衣袖露出一個臂膀，小小年紀，手臂上已經有了肌肉的線條，還并不生硬。

“你要比射箭？射箭可是我最不擅長的。”福康安回道。

一聽福康安不擅長，多吉信心滿滿，“就比射箭！”

“瞧見那鳥兒沒有，就比射鳥！”

這項比試很無聊，但綽斯甲布的土司卻很有興趣。

“敢問客人的騎射可是傅恒大人親授？”

福康安搖了搖頭，指著一旁的海蘭察，“師出于他，只是我的技術可能是京中最差的了。”

談笑間，多吉已經連著射出三箭，射落三只鳥兒。

“就射三箭！比誰射落的鳥兒多。”多吉叉腰看向福康安。

三支箭射落三只鳥，這已經是百發百中的節奏了，難不成還能變出花來。

當然可以變出來！

在前世看見的小說中見過，金庸的射雕英雄傳中，郭靖一箭雙雕。

他福康安雖射不了雙雕，但……也不是不能試試。

多吉坐下，福康安起身。

只見他雙腳分開，搭箭拉弓。

“你們賭了什么？”綽斯甲布好奇地問多吉。

他們這里，射箭不是展示實力，而一定要附上賭約。

“輸的人下跪磕頭！”多吉咧嘴笑，一口將茶喝掉。

綽斯甲布土司聽完皺了皺眉頭，如此惡毒的賭約，只有小金川土司僧格桑才能想到。

要知道，福康安是京中的貴人，他們只跪那位皇帝。

若是福康安輸了，而向多吉下跪，這可是在打朝廷的臉。

好死不死，還選在了他的營寨。

難道就因為大金川土司郎卡意圖擴大勢力，吞并土地的時候，他冷眼旁觀了？

但他后來還是出手了呀。

這個可惡的僧格桑，心眼真小！

福康安搭了箭，也拉起了弓，但并未射出去，他的弓被人做了手腳。

看樣子，多吉似乎并不知情，應該是那兩個護衛。

過河的時候，那護衛扶了一把，就是那個時候。

“我帶的這把弓太輕了，能不能用你的那把！”福康安提議道。

“我的這把是阿哥做的，不借外人！”

“不！我指的是屋里墻上那把。”福康安屋里，看向綽斯甲布土司

“那把不行，你小小年紀拉不開。”

“試一試也行。”

綽斯甲布土司點點頭，讓人取了下來，他不得不感嘆僧格桑的詭計。

京中的貴人比他想象的要傲慢，總是看不上手邊的東西。

“多吉，要不這次算了。”綽斯甲布土司已經開始慌了，“僧格桑的提議，我可以考慮一下的。”

多吉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

海蘭察并不在意這次比試，這是小孩子的嬉戲打鬧，福康安在騎射上的天賦，他早就見識過了。

福康安試了試手感，確實比較吃力，但他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再等等，現在鳥的數量不夠。

“喂！要不直接磕頭算了！”多吉催促道。

“可以了！”

福康安很敏銳，出箭的速度也快，類似于在避暑山莊射出的末尾兩箭。

眨眼的功夫，三箭射出，多吉手里的茶杯也落了地。

三箭三只鳥算什么，福康安三箭射中了六只，而且速度驚人。

海蘭察滿意地點了點頭，福康安是他教過最好的學生。

“這，這不可能！”多吉站起來跳腳，“阿哥說，我的射箭已經是這個年紀最好的了！”

綽斯甲布土司張著嘴，然后閉上嘴低下頭。

這樣的速度和反應，他這個年紀……

“這個頭，你打算怎么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