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夜色中駛向時城。

邢牙靠著車窗，看外面掠過的田野和零星的廠房。

一切都和“上次”一樣。

路邊歪斜的廣告牌，田埂上孤零零的稻草人，甚至加油站那個穿紅馬甲、低頭玩手機的員工。

重復。

精確到可怕的重復。

邢牙摸出手機，沒打110。

他直接搜“時城特管局”，跳出來一個市政熱線般的頁面，底下有個極小的工作電話。

特管局的確是一個公開存在的部門，只是他們的工作范疇屬于保密狀態。

他撥去了工作電話。

“特管局?！苯与娫挼氖莻€男聲，公事公辦。

“萬福路十八號，萬福民宿。有鬼，穿黑色壽衣的老頭。”邢牙語速飛快，“請你們快來處理，不然就有人會被它殺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邢牙掛斷了電話。

司機從后視鏡瞥了他一眼?！靶』镒?，你剛說……鬼？”

“聽錯了?！?

邢牙閉上了眼。

————

車開進了萬福路所在的舊街區。

熟悉的景象撲面而來——斑駁的墻壁，緊閉的店鋪，爬滿風車茉莉的院墻。

空氣里彌漫著老房子特有的潮濕霉味。

“您這外面拉了警戒線了，車進不去，要不……您下車自己走兩步？”司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和上次一樣……

邢牙付錢下車。

果然，街口拉著黃色的警戒線，幾個警察站在線外，神色嚴肅。

警燈無聲地閃爍著，藍紅的光交替打在周圍建筑陰沉的墻面上。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緊繃的氣氛。

他剛靠近，就被攔住了。

“你好，萬福路暫時封閉。”

邢牙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和略顯狼狽的樣子：“警官，你看我這樣子，我今晚要去萬福路里面的民宿，不然沒地兒住啊?！?

他再一次被放進去了。

這次邢牙注意到，這些警察的臉色其實異常難看，眼神里帶著一種強壓下的驚悸。

特管局的人應該已經接到通知趕來了吧？

邢牙想著。

萬福路十八號的門牌在夜晚的光線下顯得模糊。

又回來了……

這棟民宿。

他站在門前，沒有去摸花壇下的鑰匙。

周圍黑漆漆的，只有一盞路燈。

門廊下的燈泡果然還是壞的。

風車茉莉在晚風中沙沙作響，葉片摩擦的聲音密集得讓人不太舒服。

他拿出手機，想再給特管局那個號碼打過去，卻發現信號格空了。

無服務。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這地方……可從沒有過信號問題。

他猛地回頭。

街道空蕩，警戒線那邊的警察身影模糊。

整條街安靜得可怕，只有風聲和葉子摩擦的聲音。

太靜了，靜得不正常。

他強迫自己冷靜。

先不要進去，絕對不能碰那本登記簿。

就在這里等，等特管局的人來。

他們一定會來，程祥奎已經變成厲鬼，他們不會放任不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更大了，吹得風車茉莉的藤蔓瘋狂搖擺，投下的影子張牙舞爪。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飄了過來。

吱呀——

像是生銹的門軸被緩慢推開。

邢牙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屏住呼吸。

他死死盯著街道盡頭方向。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那聲音……他記得。

程祥奎的棺材蓋子被推開，也是那個聲音。

緊接著，是另一種聲音。

啪嗒……啪嗒……

像是濕漉漉的什么東西，拖沓著走在石板地上。

緩慢，沉重。每一步都帶著粘稠的水聲。

聲音越來越近。

朝著民宿這邊來了。

邢牙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寒氣，正順著地面蔓延過來。

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在街道的拐角。

矮小，佝僂。穿著寬大的、不合身的黑色壽衣。

它走得很慢，一步一頓，脖子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歪斜著，臉朝著邢牙的方向。

月光偶爾從云縫漏下一點，照亮那張臉——青灰，干癟，眼窩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嘴角撕裂，一直咧到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沒有舌頭的口腔。

程祥奎。

它來了。

目標明確。

就是他。

為什么？

邢牙腦子一片混亂。

他沒碰登記簿，也沒簽名，為什么這厲鬼還是沖著他來了？

不過……他會主動過來，原因也在此。

邢牙想驗證……吸引這只鬼的到底是自己，還是那個登記簿。

眼下看來……應該是他本人在吸引鬼。

可特管局的人呢？怎么還沒到？

邢牙沒有耽擱，他早就拔腿沖向了封鎖警戒的警察。

就在這時……

很明顯的車聲出現了！

一輛黑色越野車急剎在萬福路路口，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聲響。

邢牙更是加快了步伐，朝著車聲方向逃去。

而詭異的是，見到邢牙的動作后，厲鬼程祥奎竟然緩緩消失在了黑暗中，竟然……不追了？

邢牙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看到了。

果然是林默他們！

很奇怪的感覺……

他才目睹了林默在時城崩潰前被一只穿著麻布衣服的高大厲鬼吃下去。

現在，林默又從越野車上下來了。

林默的目光掃過街道，眼神銳利，然后落在了狂奔而來的邢牙身上。

林默朝他走來，步伐沉穩。

“你是報告消息的市民？”林默在他面前站定，聲音不高。

邢牙點頭：“我看到了一個老頭鬼魂，從那邊的萬福路七號那家出來的，所以就趕緊報告給你們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們？”林默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著邢牙。

“當然知道，網上已經有很多關于你們的傳聞了……”邢牙看著他說。

他這句話倒是沒有完全撒謊。

上一次在接龍鬼的時候邢牙就發現了，網上有關于特管局的傳聞。

其實這個時代，就算特管局想盡了辦法封鎖厲鬼的消息，掩飾他們的行蹤，可消息還是封不住，只是沒有大規模傳開罷了。

林默盯著他看了幾秒，點點頭。

“感謝你的協助?！?

林默回頭看向李尊和華天天：“行動吧。”

說完后又轉向邢牙：“你待在外面，去和警察站一起，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別過來?！?

邢牙點頭，他看著林默帶著華天天和李尊身影沒入黑暗，心下也松了一口氣。

改變了……

和上一次的走向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