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牙看著林默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萬福路的陰影里，緊繃的肩膀才松垮下來。

成了。

他靠在冰冷的警車引擎蓋上，夜風(fēng)卷著遠處若有若無的警笛聲，吹散了點血腥味。

這絕對不是幻覺，真實得不像話……

邢牙吐出一口濁氣，自己竟然……真的回來了？

“沒事吧？小伙子。”

旁邊一個老警察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喝口水壓壓驚，你是外地來的吧？”

邢牙沒接，只搖搖頭。

“謝謝，我今天剛到時城……”邢牙接過礦泉水，和老警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已經(jīng)后半夜了，林默他們才出來。

華天天臉色有點發(fā)白，李尊嘴角叼著根沒點的煙，眼神陰鷙。

林默走在最前，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邢牙。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林默聲音沒什么起伏，“感謝你提供的情報，不過，這些事還請不要對外宣揚，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邢牙點點頭，沒說話。

解決了就好。他只想離這些越遠越好。

“現(xiàn)在……我們需要記錄一下你的身份信息，可以嗎？”林默例行公事地問。

“嗯，我叫邢牙，剛到時城，小姨讓我來幫她看民宿。”

他指了指萬福路十八號的方向，語氣很平靜。

林默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

“嗯。”林默最終只是應(yīng)了一聲，沒再多問，“后續(xù)如果還有情況，你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他遞過來一張只印著名字和內(nèi)部短號的卡片。

邢牙接過來，沒看，隨手塞進褲兜。

“知道了。”

警戒線很快撤了。

警察和特管局的車陸續(xù)離開。

引擎聲遠去，萬福路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風(fēng)卷著地上的落葉和紙屑，沙沙作響。

月光慘白，照著爬滿風(fēng)車茉莉的民宿小樓。

改變了……

真的改變了！

程祥奎提前被特管局除掉，程祥奎的兒子和女兒都還沒死！

那對楊家的姐妹應(yīng)該也不會再找上程祥奎，而且去找別的鬼來緩解【引】的饑餓。

不過……那個高中生應(yīng)該還是會上門，然后引來接龍鬼。

邢牙一邊思忖，一邊做著未來的打算。

他走到花壇邊，摸索著，指尖觸到泥土下的硬物——鑰匙果然在。

他拿出來，冰涼的金屬沾著濕泥。

開門，霉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

他沒開燈，摸黑走進去。

腳踩在木地板上，咯吱作響，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灰塵腳印。

他打開手機電筒，光柱掃過前廳。

墻上還是掛著的那幾幅小清新風(fēng)景畫，畫框邊緣積著厚厚的灰。

前臺……那本黑色的登記簿依舊靜靜躺在桌面上，漆黑封面。

邢牙只看了一眼，立刻移開視線。

他徑直上樓，選了二樓走廊盡頭最小的一個房間。

把房間打掃干凈，這里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柜，一扇對著后院的窄窗。

窗外風(fēng)車茉莉的藤蔓影子投在墻上，像無數(shù)只晃動的手。

他反鎖房門，拉上窗簾，把背包扔在墻角。

這一次……說什么我也不會去碰那些東西了。

這一晚，邢牙沒有完全睡死。

夢里，自己似乎在被什么東西追著，但卻怎么也看不清。

————

日子平淡如水。

兩天了。

這兩天，邢牙把民宿打掃得干干凈凈，也把母親順利地轉(zhuǎn)院到了時城。

這次，不是藍天醫(yī)院，而是東城區(qū)另一家稍微差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的聯(lián)合醫(yī)院。

其余時間，他把自己關(guān)在民宿里，不是購置生活必需品的話，他就不出去。

而且……絕不靠近前臺。

那本漆黑的登記簿還躺在那里，等待人去翻開。

邢牙甚至在避免目光掃過那片區(qū)域。

陽光從高高的窗戶斜射進來，光柱里塵埃飛舞。

邢牙坐在窗邊，似乎真的成了看守空店的店員，拿著一本書翻看著。

這家民宿沒有客人。

除了風(fēng)穿過門窗縫隙發(fā)出的嗚咽，和偶爾聽到些夾層里窸窸窣窣的響動外，再無其他聲響。

外面萬福路也安靜得可怕，程祥奎家還是搬走了，整個街區(qū)除了他之外，又只剩下那個花店老板了。

也許，這一次應(yīng)該好好認識一下自己這位鄰居？

邢牙想著，還是盡量與人打交道更好。

一切順利的話，把母親的病維持住了，就找份工作，立即離開時城。

至于答應(yīng)小姨的事？

以及時城未來可能會毀滅？

邢牙不作考慮。

自己本就不是什么【絕】和【引】注定選中的人物，只是被小姨牽扯進來的倒霉鬼。

等談春花來了，讓她把登記簿帶走，按照正確的軌跡進行下去，那些問題，不是他應(yīng)該思考的……

————

今天是第三天了。

邢牙起了個大早，他去外面的超市買了些東西，今天他打算，好好拜訪一下自己這位唯一的鄰居。

說是鄰居，其實并不在一條街上，而是隔了一個街道。

不過……誰讓整個街區(qū)都只剩下兩戶人家了呢？

那家花店在萬福路三十三號，店門是原木的，掛著塊小木牌——“白秋練”。

白秋練？

是店名嗎？

名字有些怪，但邢牙沒多想。

他提了袋超市買的水果，算是鄰里間的見面禮。

這兩天他刻意繞著花店走，總覺得自己像個闖入者。

但今天陽光不錯，也該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站在門口，邢牙張望了一下，沒有門鈴。

他敲了敲外面的木門，木門開了，虛掩著的，并沒有鎖。

邢牙推門進去，迎面撲來一陣馨香。

小院很美，光線很亮，晨光照亮飛舞的微塵，各種花草擠在木架上，角落里，郁郁蔥蔥，開得正好。

“有人嗎？”邢牙的聲音不大，輕聲呼喚道。

“叮鈴——”

不是門鈴，是風(fēng)鈴輕碰的聲音。

一個身影從邢牙后面的花叢里轉(zhuǎn)出來。

邢牙愣了一下。

這位鄰居果然是女性，看起來二十多歲，圍著靛藍色的圍裙，里面是米白色的亞麻長裙。

她的頭發(fā)是黑得發(fā)亮，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松松挽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頸側(cè)。

臉色晶瑩紅潤，嘴唇也是。

最扎眼的是她那雙眼睛，瞳孔的顏色很淺，像是一對琥珀，看著邢牙時，讓他有一種穿透了時間般的厚重與平靜。

“你好。”她開口，聲音不高，是罕見的女低音，“買花嗎？”

“不，我是萬福民宿新來的管理人，邢牙。”他遞上水果，“剛搬來，想著來拜訪下鄰居。”

她的目光在邢牙臉上停留了一瞬，淺色的瞳孔里沒什么情緒波動。

她沒有接過水果，只微微頷首：“白秋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