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鬼魂漫無目的的朝前走著，一個挨著一個，有的面容慘白，有的滿臉鮮血，抱著自己頭顱的，衣不蔽體的，缺少半個身子的……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張小滿顫抖著手，一把抓住了霍觀音的小臂：“什么？”
“惡鬼游街。”霍觀音輕聲道，“這些都是地獄里的惡鬼，每半年一次被鬼差趕著游街示眾，腳底下踩的是三味真火，能燒天地間一切的牛鬼蛇神。”
“游街示眾？示眾給誰？”
霍觀音指了指車窗外：“他們。”
張小滿回頭望去，只見燈火通明的夜上海不知何時起了濃霧，只有微弱的燈光隱隱約約的自霧氣中散開，讓張小滿能夠看清那些隱藏在霧氣里的鬼魂。
“起霧了，你記住，霧可以作為鬼魂的棲身之所，它們會隱藏在霧里，做他們想做的事。”
張小滿靜靜的看著那大片大片的霧中此起彼伏的鬼影，一眼望去，無有盡頭。
也就那么兩三分鐘，車子徑直穿過了大霧，司機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怎么起霧了？大半夜的。”
霍觀音重新靠回自己的位置上，張小滿趕緊回過頭，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早已消失了。
“明天到公司后，記得去鈴鐺那里領九幽香。”
張小滿眨了眨眼，最后確認真的什么都消失了，這才點點頭：“好的，老板。”
把霍觀音送回家，到自己的家的時候已經快凌晨兩點了，張小滿疲憊不堪的洗了個熱水澡，然后擦著頭發從衛生間走出來，剛一開門，就看到自己客廳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張小滿尖叫了一聲，猛地把手里的吹風機砸了過去，結果吹風機徑直穿過那人的身體，落在了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人蹲在沙發上，緩緩的轉過頭。
張小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地精大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你的！”
正當她捉摸著要不要給它磕兩個頭的時候，地精大人突然開口說話了，還是個少年的聲音。
“你已經三天沒給本座買蘋果了，你這是信徒的態度嗎？”
張小滿震驚的抬起頭，這才發現，地精大人那張原本什么也沒有的臉上，居然長出了一張嘴！
張小滿咽了口口水，這也是很詭異的。
“你在聽嗎？信徒！”地精大人質問道。
“在聽在聽。”張小滿想去摸手機給霍觀音發個微信，地精大人這個情況也不知道正不正常。
“蘋果，當初那個帶你來的女人說過要給本座蘋果的吧，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張小滿站了起來：“呃，我老板說每天上香也可以……”
“上香？當然要上香，但是蘋果就不重要了嗎？本座也是要補充營養的，每天一點香，夠嗎？根本不夠！”地精大人說著，怒氣沖沖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以后你記住，蘋果，香，每天都要有知不知道！”
張小滿這才發現，地精大人，居然不高。
她小心的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大約也就是人類十一二歲的身高，根本就是個小孩嘛，張小滿笑了起來。但是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坐在床上，但明顯是個成年人啊，怎么今天見竟然是個小孩子？
想到這，張小滿好奇的說：“您放心，蘋果和香都有的，順便冒昧的問一句，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您的身高……”
地精大人叉著腰：“因為你這個愚蠢的人類總是忘記給本座蘋果，所以本座要跟你說話！所以需要一張嘴！所以只能犧牲一部分法力去化成嘴巴！所以才變小的！你知不知道！”
張小滿看著他一張空白的臉上只有一張嘴巴開開合合，心里覺得詭異之外居然還多出了一股笑意，她走過去，壯著膽子幫他在沙發上鋪了床：“知道了，是我不好，大人以后有了嘴巴有什么需要就可以隨時跟我講了。”
地精大人光著一雙小腳，滿意的坐了下來：“很好，對了，明日我要見那天跟你一起來的女人，你帶我過去。”
張小滿一愣：“你要見我老板？”
“管她是誰，我要見她。”
“好吧。”張小滿只好答應，她總不能拒絕一個半仙的申請吧。
第二日，張小滿在地精大人的指揮下找了一只耳環在香爐里滾了一圈，好讓地精大人借著香火進入耳環里離開。
到了公司樓下，地精大人的聲音就從耳環里爬進了她的耳朵：“陰氣這么重，鬼又這么多，這里是陰脈啊。”
張小滿四處看了看：“鬼是有的，但是好像，沒有很多吧？”
地精大人嘲笑她：“鬼都是擅于偽裝的，這里陰氣極盛，特別適合它們修養，就算在百里之外的鬼也會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來，有些隱藏在黑暗里，有些強大的，完全可以借著陰氣和人類，自由出入在大樓里。你沒見過嗎？”
張小滿想起了那一電梯的鬼魂，打了個冷戰：“那我們還是先上去吧。”
地精大人笑道：“你還用怕它們？”
匆忙的來到公司，張小滿不忘霍觀音的囑托，管鈴鐺要了五支九幽香，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鈴鐺看了一眼她的耳環：“今天的耳環很特別嘛。”
張小滿笑了兩下，然后拿著香就朝霍觀音的辦公室走去。
地精大人道：“你們這當真臥虎藏龍啊，一個看大門的，竟然都是個萬年老鬼。”
“啥？你說鈴鐺是……鬼？”張小滿難以置信。
“是啊，死了有些年月了，估計就是死在這個陰脈上，借著陰氣滋養，比平常的鬼威力更大，怕是地府的羅剎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霍觀音的辦公室。
霍觀音正坐在辦公室里看報，只看了張小滿一眼，就開口道：“把香點一只吧，我要面對面跟它說話。”
張小滿愣了下，地精大人一下子跳出了她的耳環，落在了地上，張小滿意識到霍觀音是看不到地精大人的，趕緊聽她的話點燃了一支九幽香。
霎時，一股莫名的紫色煙霧騰空而起，地精大人的身影一點一點的在房間里幻化出來。
“九幽香的作用跟犀角很類似，但是犀角香只能讓凡人見到鬼，而九幽香可以讓凡人見到任何一個本不應該見到的東西。”霍觀音好心的幫她解釋了一下，隨后把目光落在了地精的身上，“不知這位大人今天來找我，所為何事？”地精大人一屁股坐在了她對面的椅子上，嘴角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我想讓你幫我殺一只鬼，一只老鬼。”
“報酬。”
“事成，我幻化出一雙眼睛，送給你。”
地精大人要殺的老鬼還不是個上海本地的老鬼，那老鬼住在蘇州城區的一個小巷子里。
張小滿定了當天的火車票，兩個小時后就已經跟霍觀音站在了蘇州的地鐵里，按照地精給的八百年前的地址，推算了一個大致的方位，就這么過去了。
路上張小滿就有問過，僅憑一個那么多年前的地址，怎么能找到那只老鬼。
霍觀音一邊走一邊道，就算找不到，也要賭一把，我要它的眼睛。
“那雙眼睛能做什么？”
“本座的眼睛跟你的一樣，能看到一切。”地精大人在耳環里得意洋洋的說。
“可是沒了眼睛，你不就變成瞎子了？”
地精大人沉默了一會，隨后的聲音帶了些無法形容的悲哀：“可我除了這雙眼睛，什么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了。”
張小滿有點心疼他：“那為什么還一定要殺了那只老鬼？這么多年了，什么仇怨解不開？”
“你不懂。”地精大人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張小滿也沒法繼續問下去，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什么這只地精一下獨自悲傷了起來。
到了目的地，那上面的地址果然被規劃過，原本的小巷子已經被拆了，現在在原址上建了一家民宿。
兩人一精就暫且住了進來。
民宿老板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一邊幫他們辦入住，一邊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這民宿啊，還有半個月就要關門了。”
“為什么？”張小滿好奇的問。
“政府重新規劃了，這里以后要建個小廣場，房子都要拆了。”老太太道，“原本這里都是老建筑，好看的很，可惜鬧了一段時間鬼，后來來了個風水大師給看了，就把房子都拆了重建的，可誰想鬧鬼的事還是沒有消停，周圍的人都搬走了，就剩下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我們年紀也大了，要去投奔兒女，政府要規劃，給的錢也多，就賣給他們了。”
“鬧鬼？”張小滿頓時來了興致，“什么鬧鬼？”
老太太有些猶豫：“說了怕你們害怕。”
“我們不怕。”張小滿道，“我們就是愛聽鬼故事哈哈哈。”
老太太道：“那既然這樣，你們要是沒事，就陪我這老太太說說話，我也給你們講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