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見
- 長生志怪:從新郎開始成道君
- 君素西
- 2382字
- 2025-06-10 08:00:12
陳靖想在今夜做最后一番準備。邱道長殺氣騰騰,似乎對那五方正鬼不屑一顧,但為了梁書生的安全著想,他還是打算開啟玉書新的冊頁。
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
夜色極深,陳靖已然閉目,心神勾動玉書。
那玉書上飄著三團凝光,其間蘊含的欲念足以開啟書頁。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還在身上貼了整整三張度厄符。
這度厄符能安神擋煞,陳靖也不知對那狂躁的欲念有沒有用,反正總比沒有要好。
他凝聚心神,先往一團凝光深處撞去,一陣神魂顛倒后,那團凝光順利被翻開的書頁吸收。
度厄符箓文泛起微光,元神紫氣溢出,少年心中大喜,按此紫氣消耗,另外兩團凝光也能被順利吸收!
如此,他稍稍定了定神,又從衣袍內取出最后兩張度厄符,通通貼在身上。
閉眼,兩團凝光依次灑落,在他神識緊張注視下,那頁書冊騰地冒出一股霧氣,隱約傳來紛亂的哀嚎聲,隨后,濃霧之中突然伸出千萬條慘白手臂,當空揮舞,似欲抓住什么……
陳靖神識一顫,睜開眼睛,腦海中仍停留著這個詭異畫面。
他確實成功開啟了新的一頁,但是……這《黃天神箓》,當真邪魔!
若要梁書生進入書頁,或許便是這千萬條手臂,將他強行拉進去!
少年臉色發白,心中祈禱邱道長是個得道高人,做的要比說的好,如此,他也無需用這邪異的玉書了。
一鬼一狐正在廬前望著他。
陳靖站起身,回至草廬,對一鬼一狐抱怨起這玉書之邪,愁眉道:“梁兄,我不知邱道長是否大言,又擔心這玉書邪異,明日……”
“事有七分勝算,便足以全力以赴。陳兄該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關心則亂爾。”
梁書生輕輕一笑,道:“既能讓吾出廬,吾也早想見識一番,高僧大德的辯才。”
陳靖微微一怔,點頭嘆道:“是我心亂矣。”
三者紛紛席地而坐。
“梁兄等等便躺在此處,明日我用上身符,往這里丟去。”
白日梁書生沉睡,鬼軀黯淡,陳靖只能在地上先畫一個圈,讓梁書生待在圈內,再用開目符捕捉其形,如此才不用擔心將符紙丟偏。
梁書生看了一眼用朱砂描繪的紅圈,頓時笑道:“這倒有些像是畫地為牢。”
陳靖赧然道:“我道術低微,只能靠這笨辦法。”
白狐道:“小生看這圈畫得挺圓,陳兄畫功也不錯。”
“所謂書畫不分家,我練習書法時,也學了一些畫法。”
陳靖道:“只是自娛自樂,與真正畫家沒得比。”
梁書生笑言:“琴棋書畫,本就為了陶冶情操。自娛自樂,真是絕好的境界。”
“……沒想到梁兄也會說笑。”
三者談笑一陣。陳靖忽然想起一人,對梁書生道:“梁兄用了上身符,白日顯形,可想見一見你五十年前好友?”
梁書生一愣,臉色稍顯慌亂,“你是指那位蔣昌蔣院長?”
“正是。”
“若是……若是蔣院長不棄,我……自也愿意。”
“此事易爾。”陳靖笑道,“想來蔣院長也想見一見你這位故人。”
梁書生笑容略微僵硬,心中想著,若這名故人想見自己,何須等上五十年?到如今還未見面,那位蔣院長,許是本不想見他。
可少年如此振奮,他也不想說一些喪氣之話。
次日凌晨,陳靖早早起床,先去小溪邊沐浴一番。自踏足修行,尤其凝練元精后,他已無懼冰涼的秋水。沐浴結束,少年換上了一件干凈衣裳,卻不是何公子贈的錦衣,而是自己從村里帶來的粗布衣。
隨后,他捧起一本書。書中經文早已爛熟于心,然看著那些千萬年來濃縮而成的圣賢經典,他的心緒愈發平靜。
書院開啟,人聲漸漸熱鬧,少年放下書籍,取出開目符和上身符。
口中念念有詞。
開目符貼上,元精點燃,不遠處的紅圈內顯出一道極淡的輪廓,梁書生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陳靖手捏上身符,念完咒語,往梁書生身上按下。
“……顯化天靈!”
一陣玄妙的氣息自虛空而出。
少年好奇地看著這一幕。人之陰神與鬼軀雖皆屬陰魂,然陰神有肉身靈光牽引,而鬼軀則是因執念存世,二者還是有莫大不同。
上身符貼至梁書生胸膛,鬼書生鬼軀顯化,幾若肉體,卻沒有像自己使用那般變成魁梧壯漢,符術效果亦可堅持許久。
梁書生倏然蘇醒。
陳靖笑盈盈地摘下開目符,果然,梁書生白日顯形,盤坐于地,亦是笑盈盈地望過來。
“梁兄,在下有禮了。”少年朝他拱手。
梁書生站起身來,拱手回禮道:“陳兄,小生有禮了。”
兩人抬起頭,相視一笑。
“梁兄,可能出廬乎?”
“吾愿一試。”
梁書生嘴角含笑,踏步而行,在廬門前稍稍一頓,繼而……大步邁出。
朝陽正好,這名數十載未曾出廬的年輕書生,眼望不算熾烈的陽光,不禁目中含淚。
陳靖跟著走出,陪著梁書生看了一會兒朝陽,方道:“梁兄,我先去拜訪蔣院長,不能陪你欣賞這山間美色了。”
梁書生沉浸在難得感觸中,只輕輕點頭。
陳靖遂前往書院方向,跨入書院大門,朝東側一間房舍行去。
蔣院長正坐在榻前,低頭書寫。
聞聽腳步聲,他抬起頭,臉上稍有詫異。
“院長,晚生欲有一事相告。”
陳靖行禮后,含笑道:“今有故人出廬,院長可愿相見乎?”
蔣昌渾身一僵。
“小子,你可是在說……”
陳靖點點頭。
蔣昌下意識起身,可起到一半,又緩緩坐下。
“故人,故人……”
“老夫……羞于相見!”
只見老者垂目,望著榻上書帖,不知所措,心亂如麻。
陳靖一怔,忍不住問:“梁書生難得顯形,既是故人,院長為何羞于相見?”
蔣昌沉默良久,嘆道:“陳年舊事,還提它作甚?還請小郎轉告,我有非,羞見故人,惟愿故人平安喜樂。”
陳靖詫異極了,可老者安坐不動,他也不能學著何公子,將他一把拉起來。難言的陳年舊事,定不會是什么好事。
他無奈,只能拱手,準備告辭離開。
“梁書生今日為何顯形?”
陳靖頓下腳步,道:“今日梁兄與晚生將往妙法寺,與曇元法師辯論。”
“辯論……”老者喃喃。
陳靖稍待片刻,見老者垂頭不語,只能懷著無比尷尬的心緒轉身離去。
“唉,故人咫尺,卻不能相見,難道院長做了什么對不起梁兄的事?”
少年如此想著,有些郁悶地回到草廬前。梁書生竟坐于溪旁,雙腳沒入溪水滌足。
“梁兄,我昨夜放了大言,蔣院長說他有非,羞于相見,惟愿梁兄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
梁書生聞言,臉上沒有失落,從地上緩緩起身,濕漉漉的水珠順著腳踝落下。他赤著腳,臉上泛起一個復雜的微笑。
“故人不見,我心有哀。”
“許是那位故人皓首蒼顏,而吾容貌不改,這才羞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