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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鬼書生

最后,陳靖在院長的指點下,得了書庫抄書的活,每日銀三錢。那書庫中藏書頗多,又恰逢鄉試在即,優先抄錄的正是歷年舉人文作,如此一來,最貴的花費便也省下。

他謝過院長,正欲告辭,卻聽蔣昌提醒了一句:“吳學政身體欠安,你既是他得意弟子,該去上門拜訪。”

陳靖點頭應下,這才退出房門。至于院長與府君之間的爭執是否還會繼續,他也沒多想。

他踏上山路,只覺心曠神怡。待到下山,先去糧鋪買糧食,卻見糧米上插著一塊木牌,牌上所寫價格昂貴非常。一問緣由,才知因城外流民,城內糧米緊缺,價格高漲,大戶見價格高漲,更不愿放糧,如此往復,這米價便到了天上。

“小兄弟乃待考秀才,咱這店里有優惠。”那店家偷偷摸摸道,“再怎么說,也不會讓秀才公餓肚子。”

只見他將陳靖引至店鋪深處,小聲道:“俺家老爺再三吩咐,若有秀才公前來購米,只需付常價即可。”

店家提起自家老爺,只為陳靖考中舉人后多多關照一二。陳靖不是一個泥古不化之人,既付常價,他便欣然應允,買了足夠的糧米,順便買上一只煮飯用的火爐。

“記住,是泥陽何家!”

那店家見他離開,不忘在背后喊。

之后陳靖去往城隍廟,欲買一疊黃符、朱砂。那城隍廟供奉著一座泥塑,朱衣紫緞,正是早年為舒州府府君的徐太公,因其治水、撫民有功,百姓立祠,久而久之便成了當地城隍。

“你是讀書人,買道門用具做什么?”廟祝乃府衙指派,非道人,見一名少年書生欲購黃符等物,好奇問。

陳靖笑道:“儒家有《易》,亦思太極,在下對道門也是略知一二的。”

廟祝似懂非懂,不再多問,將東西取了,口中道:“今日不巧,華陽派邱道長不在,他說符紙亦有三六九等,我倒是不懂這些……小哥你瞅瞅,這些可否?”

其實陳靖也不懂,但黎朝陽既未說明,想著應該都可,便伸手接過,道:“嗯……還行。”

如此耗費大半日,夕陽紅彤,陳靖終于回到胭脂山。書院放學,只余草廬中的貧寒子弟生火做飯,炊煙裊裊。他跨過小溪,走進小山深處,回至草廬。

分外安靜。

陳靖倒是不怕。黎國境內每座大城,皆有神獸陣法、城隍守護,妖魔鬼怪雖時有發生,卻不敢堂而皇之出沒。

他望了一眼廬外深處。夕陽說落便落,原本青翠可愛的樹叢黑漆漆一片。陳靖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嗯,不怕。

他趕忙生火做飯,就著溪水吃飽喝足,躺在草席上,只待子夜來臨,練一練養神法。

迷迷糊糊間,耳旁傳來鼓聲,他驚醒過來,仔細聽了聽,子時已至,便趕忙爬起身,走到廬外。

夜色深沉,冷月當空。

“北斗在這,紫薇在那,看上去都不亮呢。”

陳靖顧不得地上臟,盤膝坐下,依照真人指教運轉法門。

“舌抵上顎,三咽津,神識凝結,安坐不動……”

“忌胡思,忌亂想……”

“觀想北斗紫薇,照身具明……”

少年雙眼微闔,浩浩渺渺間,天空似是亮起一絲明光,轉瞬即逝。紫薇居正中,北斗環繞,一縷紫氣須臾而至。

他恍然未覺。

漆黑樹叢中,有微風吹過,沙沙作響。

如此修行一刻,陳靖睜開眼,只覺通體舒暢,除此無甚變化。真人有言,養神修行不可操之過急,要靠水磨工夫。

陳靖自是明白這個道理。然而他不知,黎朝陽的本意是為了安其心,北斗紫薇養神正法乃修行大道,非根骨奇佳、道緣深厚者蹉跎一生,也不過溫養神魂,絕不能勾引紫氣。少年短短一刻,卻是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境界。

陳靖回到草廬,正想躺席睡下,腳步突地一頓。

他的眼角瞟過地上花燈。那花燈位置好像偏了,似被人拿起賞玩后放了回去。

不久前才見過不少妖魔鬼怪,陳靖的心陡然一緊。

他故作不知,繼續往草席一躺,側過身,悄悄從衣內摸出一張符,正是崔真真所贈的開目符。

“奉老君律令,清虛派弟子崔真真,借天開目……”

陳靖小聲念叨,將符箓貼至額頭,猛然坐起身,轉頭一瞧!

花燈旁立著一名二十如許的年輕人,身穿破舊書生衣袍,臉色蒼白如紙,眼睛正望向廬外,神情寂寥。

“妖魔?妖怪?鬼?”

這么一人呆呆地站在不遠處,陳靖身上發毛,故作鎮定地發問。

那書生聽到聲音,也是嚇了一跳,轉頭與陳靖對視,確認這名少年正與自己說話,大喜過望道:“你能看見我?”

陳靖道:“在下若沒看錯,這位……兄臺穿了一身破衣服,胸前尚有墨跡。”

“正是在下!嗚嗚,終于有人能看見我了!嗚嗚……”

那書生大哭,手掌胡亂地擦臉抹淚,最后高亢地哭完最后一下,才道:“在下姓梁,如今……應該是只鬼。”

陳靖見這鬼書生雖然激動,卻是不兇,不像一只會害人的鬼,遂稍稍放下戒備,問道:“這位梁兄,方才你撿起過地上花燈?”

梁書生低頭看了一眼花燈,點點頭,隨后有些尷尬地說道:“在下原本是不能摸到東西的,我瞧這花燈可愛,就試著碰了一下,沒成想今日奇怪,我竟摸到了!不僅摸到,還提了起來!不過我就提了一下下,這怪相消失,花燈又掉了下去。”

陳靖微微一愣,猜測這是子時緣故。子時陰陽交泰,異狀頗多。

這花燈既是眼前之鬼拿的,他便終于放松下來。之后與梁書生一番交談,方知其人身份來歷。

此人家住金鄉,乃喜平三年秀才,前來泥陽城趕考。家貧,特意在書院深處結廬而居,每日勤學苦讀,準備一舉功成。不意他沉浸讀書,竟生生餓死,可他恍然未覺。鄉試開考,梁書生踏出草廬,走進考場,連坐三日三夜,只覺下筆如有神。考畢,他回到草廬,但見廬內空空,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早已身死。

可惜這番醒悟太晚,他的肉身被人當做尸骨,拖去了亂葬崗。梁書生陰魂不散,久久徘徊,歷經長久歲月,如今只能待在這間草廬里,形同禁錮。

“喜平三年,那可是五十年之前。這五十年,你都獨自一人待在這里?”

陳靖稍稍一想,便覺這等狀況實在可憐。

“原先幾年倒是能出去,最遠能至山腳。那幾年,在下時常跑去書院聽大儒講經,真叫人開懷。可惜幾年后,我能離開的距離越來越短,最后便成如今這般模樣。”

梁書生嘆了一聲:“不能聞聽大儒講經,真是可惜。”

“這么多年來,就無人發現你?”

梁書生鬼臉一紅,小聲道:“早幾年在下頻繁外出,確有人懷疑。不過在下只是去聽人講學,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幾年后,書院附近建起許多草廬,這草廬偏僻,自是久未人住,哪怕有人住了,也看不著我。不過……”

他頓了一頓,道:“在下雖未被人發現,然這山上有一只白狐。它與人不同,能看見我,每日夜晚都來尋我說話。我見它乖巧,又極無聊,便常講經與它聽。算算時間,已有四十載矣。”

“四十載?”陳靖打趣道,“這白狐莫不是成精了吧?”

梁書生頓時沉默。

“……啊?真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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