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家伙果然被說動,跟著楊帆回到家中。
兩小只顯然不是第一次到楊帆家,一進門,張安就拉著張平去灶臺點火。
楊帆咳了一聲,他家里既燒煤球,又燒柴火。
不過煤球一般是父母帶到船上去用。
家里大多時候還是燒柴,畢竟煤要錢買,而柴不要。
讓兩個不滿十歲的孩子燒火做飯給自己吃,楊帆前世做不出來,這世也做不出來。
“你們兩個去淘米吧,我來點火。”
“不用,楊二叔您在海邊上干活累了,先歇歇,我和妹妹做好后叫你。”
“是呢,楊二叔,平常家里都是我和哥哥做飯給娘吃的。”
“聽話,你倆人還沒灶高呢,去把米給淘了。”
楊帆一邊說,一邊開始干活。
灶底下就有燃到一半還沒燒干凈的木頭,不需要添新柴。
楊帆從柴房的角落里摸了一把干燥的松毛塞進灶臺里面,然后又從灶臺上摸到一盒火柴,他取了四五根捏在一塊,然后往火柴盒上用力一擦。
火勢瞬間燃起,楊帆把火柴丟到灶底下,干燥的松毛瞬間被引燃。
很多人都覺得燒柴火麻煩,根本點不燃。
其實那是因為木頭里面有水分。
只要每次熄火前往灶底下放上幾根木頭先燒幾分鐘,燒干木頭里的水分,那下次點火的時候就會非常方便,一把松毛就引燃了。
楊帆又往灶里面丟進去兩個比拳頭還大的松子。
這個不是引火的,算是一種簡單的香料。
鄉下人雖然不知道香料這種說法,但他們知道燒柴火的時候,只要往柴火里面丟兩個松子進去,那燒出來的菜味道會更好。
做完這一切,楊帆才有空看向張平他倆。
這倆家伙都沒動,就站在一旁看著,表情嚴肅認真。
楊帆詫異道:“不是要你們去淘米嗎?怎么還站在這里。”
張安童言無忌,“以前沒看見過楊二叔您燒火,我和哥哥怕您把柴房燒了。”
楊帆:“......”
到底我是大人,還是你們是大人?
楊帆故意將臉一擺,佯怒道:“打你們還沒出生,我家里就是我做飯,后來我哥長大懂事了,我才把這活交給他的,趕緊淘米去。”
這話一出,兩個小家伙臉上表情瞬間繃不住了,都噗哧笑起來。
張安更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楊二叔,等會等楊雕叔回來,我要把這話告訴他。”
張平則笑過之后,連忙拉著妹妹去淘米。
他在楊帆家的米袋里抓了半把米撒進高壓鍋,想了想,又抓了半把撒進去。
楊帆瞅瞅他,“你干嘛?這點米喂雞都不夠。”
“夠了,煮一碗飯楊二叔你吃,我和妹妹吃通菜。”
通菜就是空心菜,這東西極易種植,生長迅速,而且對土壤和氣候要求都不高,是龍華這邊九十年代窮人家餐桌上的常客。
通菜用來煮湯,口感雖然淡,但是營養豐富,比粥更頂餓。
很多養豬的家庭都喜歡給豬吃這個,養出來的豬白白胖胖,格外健壯。
楊帆聞言,都懶得說什么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又往高壓鍋里抓了兩大把米,“說什么胡話?讓人知道我喊你們來家里吃飯,我吃米飯,你們吃通菜,那我以后還要不要混了?”
“就按這個煮,你們倆必須吃飽。”
張平兩兄妹對視一眼,都覺得這米燙手。
平時他們都很少吃干飯,就是木薯、玉米、通菜、南瓜、瓠瓜這些自己家地里長的,也不能敞開了肚皮吃。
畢竟這些吃完了,也得花錢去買糧食,娘就在海邊上賣點糖油粑粑,賺不了幾個錢,還要攢他們的學費。
不能把錢浪費在買糧食上。
張平心情很是沉重的開始淘米,他不想吃干飯。
楊二叔家里雖然富裕得多,有干飯吃,但這恩情他還不起啊。
張安也一言不發,那小手使勁在飯鍋里淘,就跟淘金似的。
楊帆其實也知道這倆小子心底的想法。
不過他不在意,一碗白米飯而已,壓根沒被他放在眼里,以后吃多了,這倆小家伙就不會有這種心理負擔了。
楊帆沒什么達則兼濟天下的崇高理念,但他很在意身邊的人。
那個叫張安的小子,可是曾許諾過要給他養老的。
雖然重活一世,楊帆不覺得自己還會像重生前一樣光棍一條,但楊帆覺得這小子很對自己胃口。
很快,飯菜做好。
兩個小家伙給楊帆盛了米飯,將飯菜端到桌上,還將筷子遞到楊帆手上,讓楊帆伸手就可以吃。
楊帆也不客氣,他一共弄了三個菜,一個錐螺冬瓜湯,現在雖然還是五月份,但是龍華這邊的天氣已經很熱了,錐螺冬瓜湯,冬瓜吸收螺的鮮味后不僅鮮甜,而且還能夠解暑。
一個清蒸淡菜,這是淡菜最經典的做法,原汁原味,保留淡菜的鮮嫩和海水的咸鮮,是南華這邊淡菜最常見的做法。
最后一個菜是肉蒸雞蛋。
楊帆為了給這倆家伙補補身體,也為了讓這倆小家伙吃得安心些,他用的雞蛋是張平大姨陳青兒送給張平的那兩個雞蛋,只不過他往雞蛋底下放了二兩碎肉。
飯桌上,張平兄妹捧著碗口水直咽,卻遲遲不敢動筷子。
張安盯著碗里的米飯,又偷偷瞅了眼妹妹,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話來。
楊帆自然留意到了這倆小家伙的動作,不過他裝作沒看見,夾起一筷子清蒸淡菜,故意大聲贊嘆道:“嗯,這淡菜果然還是自己撿的香,蘸點黃燈籠醬,我舌頭都想吞下去。”
“咦,你們怎么不吃?難道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楊帆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倆。
“我們吃。”
張平趕緊低頭扒拉著米飯。
真的好好吃,米粒很軟,很糯,還帶著松子的清香。
他咬了口錐螺冬瓜湯里的冬瓜,軟爛入味,螺肉的鮮味兒滲進冬瓜的每一絲纖維里,比他自己煮的通菜粥不知香多少倍。
可越是好吃,他心里越慌。
楊二叔跟楊雕叔平時自己家人吃飯,怕是都舍不得放這么多螺肉。
他剛剛看見了,桌上上一餐的剩菜就只有一碗魚凍膠。
“平平,”楊帆忽然開口,用筷子敲了敲張平的碗,“你吃飯怎么跟個女孩子一樣,就得大口大口的。”
“來。”楊帆舀了一勺蒸蛋到張平碗里,里頭的碎肉被蒸得酥軟,混著蛋香直往他鼻子里鉆,“嘗嘗這肉蛋羹,我跟你說,這菜可是我自己發明的,我哥以前蒸蛋從不放肉,有次我偷偷塞了半塊咸魚進去,那味道,絕了,從那以后只要是蒸蛋,他都會放點肉進去。”
“哈哈。”張安被逗得笑出小奶牙,終于放開了些,她拿起勺子舀了勺蛋羹放在自己碗里,很節儉的嘗了一小口。
然后就停不下來了,嫩滑的蛋液裹著碎肉,咸香瞬間在她舌尖散開,讓她的眼睛猛的亮起。
張平見妹妹吃得開心,更舍不得吃那雞蛋羹了,他大口扒著飯,只偶爾夾一片冬瓜。
楊帆也沒說啥,半句不提多吃點,別客氣之類的話。
窮孩子的自尊心比海螺殼還硬,說這些話,反而讓他們覺得是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