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荷湖
- 從斬魔積善開始受祿長生
- 崔云樓
- 2071字
- 2025-06-27 20:00:00
柳觀快馬揚鞭,追隨一行七人跟在最后,異馬馬壯蹄疾,不多時便闖出了江州城鐵壁般綿延的城墻。
兩三日的快馬兼程,即便是萬妖窟中取回的神駿異種寶馬,此刻也是氣喘吁吁有些吃不消。
柳觀一路走來,周邊風景已經從重巒疊嶂的山林喬木,變換成了濃霧森森的群溪奔涌。
荷湖縣,地如其名,處在了楚江的一處支流要沖。
兩股江河支流于荷湖上游匯集,沖刷出了無數盤根錯節的涓涓細流。
故而洪澤多過陸地,日氣蒸騰之下,便是一副霧影重重的景象。
“前方便是界碑,此前已有飛鷹傳信,想必本地的駐軍旗頭便已經在界碑旁候著了。”
蔡永安的聲音算不上洪亮,可聲音附著了天地之氣后聽在耳中卻字句清晰。
柳觀腦海中還在回響著前幾日蔣得柱對于荷湖的介紹,此時聞言方才醒轉。
他舉目遠眺,地平線上老遠出現了一塊形制古樸的高聳石碑,上面依稀有朱砂刷成的古篆大字。
只是霧濃路遠,看不真切。
隨著一陣清脆而統一的馬鞭擊打異馬臀腿聲音,
“吁~~~~”
異馬吃痛之下仰天發出一陣嘶鳴,馬頭不羈地左右搖晃,濃厚的鬃毛甩出了濕重露珠耷拉在馬背上的水汽。
終于,馬蹄聲變得急促細密才沒多久,石碑上古拙的紅字“荷湖”就映入眼簾,瞧得分明。
此時柳觀才看見,石碑邊上一位略顯老邁的神策府旗頭,穿著緇衣恭敬地候立在旁。
旗頭見到率隊在前的蔡永安行了一禮,畢恭畢敬地報道:
“候騎大人,過了此處石碑,便是荷湖地界,渡口艄公已經為您列位上差打點妥帖,異馬的保養就由我托付本地驛站代勞。”
旗頭年紀稍長,辦事卻極為妥當。
他作為駐軍旗頭經驗老辣,知曉江州離此地可謂路途遙遠,蔡永安領著一隊候騎能在如此短時間內趕到必是快馬加鞭。
怠慢了公務,少不得要被治一個玩忽職守之罪。
旗頭為防觸怒上差,便提前預想了所有細節,蔡永安一行人只需要下馬換乘渡口小舟,其他的所有瑣碎事務全都由他承辦好了。
“旗頭辛苦了。”蔡永安滿意地點點頭,由衷地感嘆一聲,隨后呼出一口長氣,大手撫摸著斑駁的界碑。
柳觀下馬跟在同行的司員旁,兩指并攏一絞,月魄寒潮將緇衣上沾染的厚重水汽凝結成破碎的冰碴子。
隨著柳觀颯颯抖動身形,全都化成了清脆落地的細碎冰晶。
如此一來,貼身汗衫里襯的黏黏乎乎觸感陡然消解,清爽得讓他仿佛卸去了連日駕馭異馬奔襲千里的倦怠感。
他學著蔡永安的樣子吐出一口天地之氣,撥開了團團霧氣,這才看清界碑之后的江湖濤濤。
渾濁江水聲淙淙,卷起雪白浪濤,無垠江面仿佛直連天際。
原來界碑之后,便是荷湖水鄉。
大塊樁石壘成的碼頭,早有一只可容下十許人的小舟,停靠在岸邊等候。
船頭立著位老艄公,頭戴斗笠,肩披蓑衣,一根撐舟的長桿橫在膝蓋上,正在美美地打著盹兒。
等一行人抵過韁繩給駐軍旗頭,一同轉上搖搖晃晃的小舟,艄公撐著長桿突然暢快地吼亮了嗓子,叫出一聲嘹亮的號子:
楚江水,波浪翻,
老漢今年六十三,
自幼學會把船扳。
冥岸血海孕伽藍,
水鄉妖地佛韻滿。
不文不白,打油詩性質的民俗歌詞激起了柳觀的興致,他想起了從蔣得柱口中聽來的荷湖歷史。
羅統卻和他心有靈犀一般,主動呼喊著歌興正濃的船家,中斷了他熱情豪邁的破鑼嗓子:
“老船家,你今年六十有三了?”
“回大人的話,小人只知道撐船走水,對自家的壽數年歲,只是稀里糊涂地有個數罷了,并不記得多少歲。”
“那你先前唱的是?”
“詞是這么譜的,小人便這么唱了。”艄公抬起斗笠,撓了撓亂蓬蓬的花白頭發,木訥地答道。
船艙里一時響起了快活的笑聲,一行的神策府司員都被老艄公樸實無華的答復逗樂了。
羅統自然也是歡樂開懷,他旋即又問道:
“聽說這荷湖,原本是妖窟、佛國的古之戰場,別名叫‘水鄉妖地’,佛骨舍利沉江化作抬升河岸的泥沙礁石,妖血潑灑湖中便是無數的怪魚河妖,尤其是‘鬼岸骷荷’泛濫成災。”
“荷湖因此是人丁不興,官吏少來,端的是一座水上孤島。”
艄公咧嘴爽朗大笑:“大人吶,你說的那是從前嘍,自打一位得道的大佛過境,荷湖可算是換新天啦。”
“你是說地涌金蓮?”柳觀聯想到了蔣得柱所說的此地淫祠野神。
艄公揮著竹竿彎腰費力地撐開一處水中暗礁,方圓幾里的水域仿佛在他腦中有透明地圖似的。
“這位小相公是個懂行的。都說這大佛頭頂智慧環,步步生蓮花。他過境之后,水鄉妖地就冒出了一朵地涌金蓮,佛母憑空降世,什么水鬼魚妖,都不敢再在水鄉里露頭啦!”
“老鄉們親眼見著日子變好,不用再受遠勝于官府盤剝之苦的頻繁妖禍,都說是佛母娘娘是佛教圓融凈土里托生下來救苦救難的護法伽藍的嘞!”
“不過是一朵蓮花,怎么就是佛母娘娘了?水鄉里最多的,不還是鬼岸骷荷嗎?蓮花啊、荷花的,您老分得清嗎?”
許萊對這種淫祠野神的偏見都寫到了臉上。不屑地鐵青著臉,沒好氣地半道兒嗆了老艄公一句。
渾然不給老艄公幾分薄面,冒失地打斷了他的話。
淫祠野神建廟受香,在江州境內極其有市場,即便是神策府反復地在各地組織人手搗毀庵堂香廟,多年來卻屢禁不絕。
歸根結底,還是要計較到江州的歷史淵源上。
數百年前,江州是道門北宗真武道在此的一枝獨秀,道觀和龜蛇雕像星羅棋布。
而后魏晉兩朝南北分立,楚江岸上常起刀兵禍事,江州城頭的大王旗也不知改弦更張了多少次。
白蓮教和西極佛國趁勢涌入,庵堂廟宇如雨后春筍般勃然興起。
故而江州百姓對淫祠野神的接受度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