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的見聞不多，卻也聽蔣得柱在侃大山的時候提到過一些。

白蓮教中不乏修行陰陽玄理之人，和道門東宗元山道的拿手絕活有不小的相似之處。

這里提到的元山道，自然不是薄虎師兄弟的那個師門小元山。

小元山不過是一個江州境內的二、三流小宗門，無論如何也承擔不起“道門東宗”的莫大名頭。

充其量是在道門北宗的原先勢力范圍里，蹭蹭熱度，扯著虎皮裝大旗，糊弄些不懂里頭門道的外行人罷了。

不然何以要可以在元山二字前面冠以小家子氣的“小”字呢？

還不是為了將來真有遇到道門東宗高人的時候，有地方扯皮說理而已。

秦靜庵頓了頓，起身抖落長袍褶皺，像是準備離去：

“真正的氣海心法，終究還是要用功勞簿上踏踏實實的業績去換才行。對于你在神策府發展的前程而言，這才是妥帖得當的細水長流之舉。以你的才華而言，限制你的從來都不是天賦，而是讓人感到忌憚的提升勢頭。”

對于秦靜庵的后半句話，柳觀是著實沒有聽進去。

充其量是些老生常談的話，說白了還是因為柳觀境界提升過快帶來的光環和迷霧。

小地方，苦出身，火箭式的境界提升速度，像是一天一頓悟覺醒了宿慧傳說人物。

很難不讓人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

尤其是在神策府這種以維護地方安全為首要任務的核心機構。

安全可靠的重要性，永遠比優質高效要高兩個優先級。

真正讓柳觀恍神的還是秦靜庵的前半句話。

既然不是心法，那這東西還能是什么？

“...”

臥房里，四方桌上擺著那卷羊皮。

柳觀雙目虛闔，腦中快速回想著羊皮卷上的內容。

此刻他才明白所謂的《寒陰月魄勢》，究竟是一門什么樣的功法。

它既不是刀槍劍戟這樣的外門兵刃，也不是拳掌爪腿的近身功夫。

更不是柳觀心心念念的心法。

硬要給它上一個定義的話，更像是一門“絕技”。

以廣寒月魄匯聚少陰寒潮，掏空氣海境存儲的全部天地之氣，一擊襲殺對手。

即便強如氣海入門的高手，也只能勉強施展一次。

柳觀看了一眼面板上可靠的三位數字：

【當前剩余祿命點數：二百六十點。】

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

如果沒有烏紋大黿送貨上門，修成《靈犀鐵骨經》恐怕需要耗去七八十點的祿命。

這還是因為甲御術的功法特殊，不需要溝通內氣，對心法沒有硬性要求，才讓自己始境圓滿的真實修為沒有影響到甲御術的修行速度。

而《寒陰月魄勢》這樣的絕技，本身就需要消耗巨量的天地之氣儲備，恐怕練起來怎么說也要一擲千金地砸下百來點祿命才能拿下吧？

不過柳觀覺得問題不大，余符毫的氣海境不是白練的，一口氣就爆出了充沛的祿命，讓他可以暫時沒有這方面的后顧之憂。

他拂去心頭雜念，聚精會神地開始朝全新的白蓮教秘籍灌注祿命：

【氣海·寒陰月魄勢：未入門】

【第一年，你月下結印苦修，試圖引導體內的寒氣流轉。然而，因為缺少氣海境的強大天地之氣為倚仗，寒氣總是如頑石般難以開化。】

【三十七年，沒有絲毫進展的你，就像黑暗中找不到光亮的飛蛾。你開始疑心將天地之氣轉化成月魄也許根本就是白蓮教杜撰而成的空想。】

【六十九年，即便已經能將羊皮卷上的內容倒背如流，月華沒能助你凝成月魄，反而先將你的雙鬢染上了寒霜。艱難苦恨繁霜鬢，孤峰寒草廬的一個尋常夜里，你忽然驚坐而起，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始境是貫通體內經脈，將廣袤天地中的天地之氣導入軀體的方寸空間。那么氣海境是什么呢？如果把天地之氣比喻成奔流不止的楚江大河，那么始境就是是開辟河道，成功創造出一條支流，將大江之水有目的性地引入到你需要的方向。】

【河道尚且會受到旱期和汛期的影響，我輩武夫又豈會對始境的區區六大脈感到滿足呢？武人需要的，是更可靠、更有承載力的蓄水池，在有了運輸管道之后，將足量的天地之氣存儲在身體內！】

【所以始境是鑿渠開道，氣海就是挖湖蓄流！】

【九十五年，你心中突然涌起莫名寧靜，體內寒氣在不覺中流傳起來，似乎找到一條新路匯聚在兩瓣肺葉之間，連一呼一吸之間都宛如在吐納一股氣魄雄渾的微型寒潮。五臟初成，寒陰初凝！】

【氣海·寒陰月魄勢：小成！】

【一百一十四年，方向正確之后，你的進境開始逐漸加快，十九年過去，無始無終的天地之氣涌入肺葉，凝煉、提純，半邊肺藏已經全部由寒陰月魄凝結塞滿，你的不適感卻在逐漸減輕。】

【氣海·寒陰月魄勢：大成！】

【一百三十七年，寒陰凝魄，氣海升騰，五臟之一的肺藏已經可以流轉自如地駕馭月魄之力，寒陰月魄像是一片月牙色的寒潮汪洋，七尺內的天地自行凝結幽蘭冰晶。你終于突破到了圓滿境界。】

【當前剩余祿命點數：一百二十三點。】

柳觀還來不及為修成此門氣海絕技而興奮，他渾身就先打了一個哆嗦。

濃郁的寒陰月魄氣息從肺藏傳來，一呼一吸之間幾乎要渾身僵化。

渾身血液仿佛都被零下低溫凝結成了廣寒宮內冰漿。

更要命的是頭疼，疼得目眥欲裂。

一百三十七年的修行記憶，在一刻瞬間濃縮入腦，帶來的精神沖擊是極為強烈的。

要論一口氣花費上百祿命，轉化為百年修為，這還是柳觀的第一次。

這也是柳觀的當前極限了。

始境的身軀和精神力，注定無法承載太過強大的記憶洪流。

床榻上…木枕邊…處處是凝結而成的寒霜。

精神力的紊亂帶來的不止有肉身的痛苦，還有對天地之氣的調度失控。

如此往復了三個時辰，柳觀的內息終于有了平靜下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