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咱們兩個再加上他們四個，就可以組成一個安裝隊，工錢嘛，徒弟幫師傅干活不是正常的么？嘿嘿......”

小汪師傅說完嘿嘿直笑，眼神閃爍，嘴角咧到了耳根，笑得那叫一個雞賊！

這神情像一把鉤子，瞬間勾起了吳牧深埋心底的冰冷回憶。

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眼前仿佛浮現了那所謂“師傅”丁三那張貪婪的嘴臉。

他想起了棉十八的新車間，那400臺1515型75英寸自動換梭布機。

廠里摳門，不愿意付給廠家高昂的安裝費，轉而以200塊一臺的價格把這苦差事包給了廠里的工人。

這肥缺，自然是落到了那幾個根深蒂固的本地老工人手里。

丁三，他那所謂的“師傅”也搶到了一杯羹，還“好心”地邀請了他這個徒弟。

吳牧當時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扛橫梁，抬機架的重活沒少干，80臺布機，所有三號位的活都是吳牧一個人干的。

為了趕工，不要說不上班的時間了，連上夜班的時候都不睡覺。

只要擠出一點時間就一頭扎進空曠的新車間，在冰冷的機器間獨自揮灑汗水，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個多月。

結果，他那個狗師傅丁三，最后像打發叫花子似的，甩給他150塊錢，連句像樣的解釋都沒給。

而丁三呢？

靠著壓榨徒弟的血汗錢，自己卻賺得盆滿缽滿，之后沒多久就跑去學駕駛，買了一輛小貨車跑運輸，頭也不回地扎進了他的發財夢。

所謂的師徒情分？早就被那沓鈔票碾得粉碎！

----幫師傅干點活也是應該的，可這是一點活嗎？就沒點逼數？

再說了，吳牧已經頂崗半年多了，并不是學徒工，就算不是老師傅，那至少拿一半的工錢不過分吧？

他有數？

當然是有數的！

人家心里門清，擺明了就是坑你，吃準了你年輕好欺負而已。

師徒？

呸！人家根本沒把這份師徒關系當回事，屁股一拍就走了，再也沒有聯系了。

像吳牧這種已經頂崗的都被坑得體無完膚，那些還在學徒的就更不用說了。

那幾個攬了活的老師傅，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樣，最后都只是跟自己的徒弟意思了一下，給個三瓜兩棗就把徒弟們打發了。

也有不甘心的徒弟鬧到了廠部。

可是沒卵用！

你說你干得汗流浹背，他卻說你沒出力，空口白牙，誰也拿不出白紙黑字的證據，最后也只能吃個啞巴虧，認栽。

至于師徒情分？

那還能有好？

經此一遭，沒成生死仇人就算祖上積德了！

吳牧心底涌上一股強烈的恨意，又被死死地壓制住。

這也是他一直抵觸帶徒弟的原因之一。

這棉十八廠里哪還有真正的師徒之情？

有的盡是鉆營算計、以師徒名分行剝削之實的勾當！

這小汪師傅，怕是也打定了這如意算盤，準備接廠里安裝布機的活，然后再名正言順地讓徒弟們當免費勞動力。

吳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廠里是給工人安裝還是外包都不知道呢，到時候再說吧。”

吳牧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拿到了安裝資格，那他就帶著兩個徒弟干，但他不會和小汪師傅同流合污，干壓榨自己徒弟的事。

這不是他吳牧圣母。

而是那種被欺騙后的無助，他親身經歷過。

那種恨意......

總之一句話，他不指望自己的徒弟對自己感恩，但也不想因為一點蠅頭小利而讓他們恨上自己。

如果拿不到安裝資格，那他就不參加了。

管他什么丁三丁四的邀請都不參加，更不會蠢到帶著兩個徒弟參加。

至于兩個徒弟會不會受到他們原來平車隊師傅的蠱惑，那就不關吳牧的事了，最多提醒一下，然后愛咋咋地。

……

食堂。

吳牧正和程夢姐妹坐在一起吃晚飯，享受難得的清靜時光。

“師傅！”

“師傅！”

兩個活寶徒弟端著飯盆，毫無眼力勁地擠了過來，一左一右在他旁邊坐下

兩個活寶的稱呼讓程婉姐妹倆同時睜大了眼睛：“牧子！你收徒弟了？”程婉一臉驚訝。

吳牧扒拉一口飯，含糊應道：“嗯！主任硬塞給我的”

他放下筷子，指了指倆活寶：“對了！你們叫什么來著，自己介紹一下吧。”

高個子的徒弟搶先挺直腰板：“師傅！我叫高海軍，海陵人，21歲......”

矮個子的徒弟緊跟著：“師傅！我叫李小飛，新聯的，20歲......”

吳牧沒太在意他們具體說啥，隨手手指了指程婉姐妹倆，話說得格外順溜：“這是.....你們叫師娘就行了！”

兩個徒弟：“……”

兩個徒弟瞬間石化！

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齊刷刷扭頭看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師娘”，眼神里全是“師傅你開玩笑吧？”的茫然和驚恐。

高海軍撓撓頭，李小飛咧咧嘴，兩雙眼睛在兩張幾乎一摸一樣的漂亮臉蛋上來回瞄著，然后徹底懵圈。

吳牧看著兩個活寶徒弟的傻樣，忍不住樂：“別看我，反正就是現在告訴你們，出了食堂你們肯定也還是分不清，你們就隨便叫吧，誰答應誰就是。”

李曉飛試探著對著兩姐妹方向，弱弱地叫了聲：“師.....師娘？”

程夢突然“噗嗤”一笑，清脆地答應：“哎！”緊接著臉上揚起一個狡黠的笑容：“嘻嘻！別上當，我不是！你們以后可要看清楚了。”

“咳咳咳！......”

吳牧一口飯差點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去，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沒事你瞎舔什么亂？！”

程夢沖他俏皮地眨眨眼，理直氣壯地說道：“嘻嘻！我這是提前讓他們適應一下，別單獨碰上時叫錯了，多尷尬呀，是不是，小飛？”

高海軍和李小飛兩活寶面面相覷。

他倆此刻感覺腦袋里像是有兩團毛線纏繞在了一起。

看著兩張幾乎復刻出來的臉，眼神空洞，木然地點點頭。

心底卻在無聲地吶喊：天吶！這都什么地獄難度？別說出食堂了，不出食堂我們也一樣分不清啊！

幾人正笑鬧著，小汪師傅也端著飯盆溜溜達達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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