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節頭客車走走停停。

在國道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發動機的轟鳴聲像一首單調的催眠曲。

客車駛進海陵車站的時候，吳牧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發覺自己的頭正枕在程婉柔弱的肩膀上，口水把她的連衣裙都濕了一塊。

他趕緊端正了坐姿，帶著歉意：“不好意思啊！睡著了！”

程婉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聲音里帶著心疼：“沒事！靠我肩膀上睡吧！”

看著程婉關切的眼神，吳牧咧嘴一笑：“沒事！我不困了。”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不困你個頭！”

坐在靠窗位置的程夢轉過身來，伸手把他的腦袋往程婉肩膀上一按：“裝什么裝！小時候又不是沒在一起睡過，別說流口水了，你尿褲子咱們都見過。”

“喂！.....”

吳牧頓時清醒了大半，老臉有些漲紅：“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你能不能別提了？”

程婉捂著嘴輕笑，肩膀微微顫抖，吳牧能聞到她發絲間淡淡的皂角香味，莫名安心下來。

靠在程婉肩膀上繼續睡。

中途也醒過幾次，醒來之后看看車外的情況就接著睡。

過了興奮勁的程婉姐妹也昏昏欲睡。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抬頭一看車外，客車已經過了九圩港大橋。

“你們看！”程夢指著窗外驚呼：“好大的橋！”

吳牧伸了個懶腰說道：“這就是靜海港大橋，過了這座橋，再開二十分鐘就到靜海車站了！”

程夢興奮地趴在車窗上，江風掀起她的馬尾辮，遠處貨輪的汽笛聲混著柴油味撲面而來，她驚呼：：“這橋真氣派！牧子！靜海是不是有許多高樓，有沒有電影院？”

吳牧先是點頭，接著卻又搖了搖頭：“有是有，不過咱們打工的地方在郊區，都是民房和廠房。等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帶你們進城玩。”

程婉突然想起什么，從隨身的小布包里掏出幾個雞蛋：“餓了吧？大媽媽給咱們煮的雞蛋。”

看到雞蛋，吳牧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嚕”了一聲，引得姐妹倆咯咯直笑。

程婉拿著雞蛋在座椅邊敲了敲，然后剝了一個遞給吳牧。

吳牧一口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們也吃一個。”

程夢擺擺手：“我不餓，你...”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三人都往前一沖。

程婉緊張地抓住前面的座椅：“怎么回事？”

吳牧直起身子探頭往前看了看：“沒事！好像是有人橫穿馬路，不過，咱們快到了。”

其實他們要是從越江路口下車更近一些，而且這邊還沒有車站那么亂，只是他們的行李都在車頂，只能跟著客車進站。

進站后，等著拿了行李，吳牧帶著姐妹倆坐上了開往古沙的中巴車。

在棉十八大門口下車后，吳牧扛著蛇皮袋，一手拎著帆布旅行包，帶著姐妹倆直接回了宿舍。

......

秦霞早班回家之后，躺在床上一直無法入睡。

“哐當！”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了開院門的動靜。

“癡鬼回來了！”

想到這里心中一喜，人也一下子就清醒了。

翻身下床，她趿拉著塑料拖鞋就往樓下跑。

走出小樓，就看見吳牧肩上搭著毛巾，端著塑料盆往水池邊走。

“牧子！你回來啦！”

秦霞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吳牧點了點頭，然后關心地問道“嗯！霞孩！你怎么還沒睡？”

“我睡了！聽到有人開院門的聲音，就知道是你來了，我....”

話沒說完，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兩個穿著淡黃連衣裙的姑娘從吳牧的房間里走了出來，年輕得像是帶著晨露的梔子花。

三個女人愣在原地，杏眼滴溜溜轉著互相打量起了對方。

電光石火間，彼此的眼神中似乎都有一絲敵意，然后又都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秦霞反應過來后，笑著問吳牧：“牧子！這是？”

吳牧心里“咯噔”一聲，也顧不得洗臉擦汗了，用普通話笑著說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秦霞，是這房子的房東，也是咱們廠里的同事，這是我...”

話沒說完，程夢就搶著開口：“你好！霞姐！我叫程夢，是牧子的小姨子！”

吳牧暗道：“不妙！”

剛想反駁，程夢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她就拉著程婉的手，笑吟吟地繼續介紹道：“這是我姐程婉，和牧子已經訂親擺了酒席！...”

程婉聽了臉紅到了耳根，低頭捏著連衣裙。

秦霞聽到“訂親了”三個字，先是臉色一白，低頭整理了一下睡裙，然后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唯有肇事者程夢得意地挑眉，然后依舊是一臉淡定自然的笑意。

吳牧一頭黑線。

心里暗道：“死丫頭！回頭再收拾你！”

不過他也沒有再反駁，默認了她的這番說辭。

他和秦霞是注定走不進婚姻的殿堂的。

不說別的，單單就是孩子姓秦這一點。

先不說老吳兩口子會不會同意，老爺子那一關就過不去。

怕是死了都能從棺材板上里跳下來拿柳條抽他。

這樣也好。

讓秦霞早點接受現實，不會有非分之想。

心思轉動間，吳牧笑著對秦霞說道：“她們兩個是我的鄰居，高中畢業了在老家沒工作，來廠里做擋車工。”

秦霞攏了攏齊肩短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睡裙笑著說道：“兩個妹妹真漂亮，這裙子是臨海買的吧？穿著真合身。”

“霞姐！你也很漂亮！牧子說秦姐是車間的能手呢，以后多教教我們...”

三個女人不但沒有打起來，還很嘰嘰喳喳地聊起了家常。

那親熱勁，仿佛她們早就認識多少年了一樣。

吳牧看著這一幕，吳牧心里不由得感嘆：“這女人吶！都是天生的戲骨。”

聊了一會兒，秦霞說道：“你們餓了吧？要不我給你們下點面條？”

程夢搶先挽住吳牧的胳膊：“不用了霞姐！牧子說中午帶我們去吃食堂，對吧牧子？”指甲隔著襯衫掐進了他臂彎的軟肉。

“那我回去睡了！上了一夜的班，好困！”

秦霞打了個哈欠，然后就借口回去休息。

吳牧瞥見秦霞轉身時擦了一下眼角，心里一揪，卻聽見程夢在他耳邊嘀咕：“牧子，霞姐是不是喜歡你啊？”

吳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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