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蕩蕩的虛擬昊天市內(nèi)，劉未弦正和觀測著她還有郭熵崖的白彌鞘一樣一臉糾結(jié)。

此時此刻，兩人已經(jīng)離開了那片危險的醫(yī)院廢墟，來到了七拐八拐之后，來到了一個安靜無人的住宅區(qū)花園內(nèi)，正在一片大樹下坐著。

平素一向潑辣果決渝州妹子，這時候坐在草地上，不安分的如同看著蟠桃的猴子，她撓了撓滿頭的秀發(fā)，最終還是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郭熵崖，用狐疑的語氣說：

“我還是想問，你那個眼鏡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個問題，郭熵崖手微微一哆嗦，這姑娘剛才就抓住他突然多出來的這幅眼鏡問了好幾次，而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說。

【不帶眼鏡的話，現(xiàn)在看到的所有的東西就都會失去樣貌和形狀，變成一堆編碼組成的點和線】，他想把他自己唯一懂的事情說出來，但是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懂為什么會這樣，所以他決定還是不說了。

白彌鞘倒是給他解釋過的那些什么【丘腦抑制程序】，【微管量子傳輸限制程序】之類的，郭熵崖能聽懂每一個震旦文字，但是全放在一起他就完全沒概念了，根本不懂怎么解釋。

“這就是我嘗試控制臺的時候隨便弄出來的，”郭熵崖將眼鏡的事搪塞過去，然后快速的問出一個問題來轉(zhuǎn)移對方的注意力，“這個別管了，我之前跟你說的關(guān)于通過考試的事，你理解的怎么樣了？”

聽到郭熵崖這么問，劉未弦沒好氣的說：

“還理解？我怎么就是覺得你在燙我了？”

“燙？”

“我說，我覺得你在忽悠我啊。”

聽到對方這么說，郭熵崖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剛才他一直試圖在給對方講解怎么通過這場考試，就是【解開意識邊界】的那些事，可是無奈的是，對方就是覺得他是在忽悠。

“我都通過了，還特意回來忽悠你，我是不是有癮啊我，”郭熵崖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好好想想，而且考試怎么可能那么簡單---讓人觸碰到城市邊界就通過了，那不可能啊，對不對?！?

說完這些，郭熵崖坐在那滿臉誠意的看著劉未弦。

劉未弦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臉上的懷疑褪去了一些，她輕輕哼了一聲，嘟囔起來：

“你恁個說倒是說嘜….老子硬是聽球不懂，口水都說干老，手板心心還是沒得個抓拿…..”

“你說什么？”

“沒事，我說你說了這么多，也沒說具體怎么做啊。”

聽到這句話，郭熵崖一臉便秘的表情，因為說實話，他能解釋一遍，但是所謂【破除意識中的邊界】這件事，也沒有個使用指南，他自己也是做得到，但是解釋不清。

“就是說啊，你得意識到，這個【世界】，這個程序空間中，根本沒有邊界這個概念，A world without borders， you understand?”郭熵崖?lián)]著手，不知為什么冒出一句大洋聯(lián)盟那邊的官話來。

誰知道，這話一出來，劉未弦立刻給郭熵崖表演了個變臉，本來只是滿臉困惑的渝州妹子瞬間變身渝州暴龍，她一拍地面，厲聲低呵：

“說什么呢，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長得像混血就以為我真是混血了，我告訴你，我老漢……算了，真是的…..”

看到劉未弦一臉怒容，郭熵崖躬身致歉：

“對不起。”

看見郭熵崖如此痛快誠懇的道歉，劉未弦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攏了攏耳邊幾縷青絲，輕聲說：

“算了……我也沒跟你說過，怪不得你，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不要在我面前說那邊的官話?！?

郭熵崖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卻感到有點奇怪，因為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間就冒出一句大洋聯(lián)盟那邊的官話來。

“不說這個了，”劉未弦很快將這件事拋到腦后，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通過考試這件頂天重要的大事上，“你的意思是說，這個程序空間其實沒有設(shè)置邊界，但是因為我們堅信考官說的【有邊界】是真的，所以我們的意識中產(chǎn)生了邊界，導致我們無法離開，而想要通過考試，就必須清除掉意識中的這個【邊界】，對么？”

“是這樣沒錯?！惫匮曼c了點頭。

“所以，問題又回來了不是么……你還是沒說具體該怎么操作啊，話說你是怎么清除這個概念的？你總不能讓我坐在這打坐冥想等著頓悟吧….”

這話，其實已經(jīng)不是在他們的對話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可問題就在于郭熵崖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他反復回想，能回憶到的似乎也只有突然發(fā)生的某種狀況，卻完全回想不起來有什么【123】的步驟。

“要不，我試著給你展示一下吧？”郭熵崖試探性的問，他也是沒招了。

“呃，好吧?！?

劉未弦話剛說完，就看到盤腿坐在地上的郭熵崖摘下眼鏡，身上發(fā)出一陣淡淡的金光，仿佛整個人突然變成了寺院里的佛像一般，然后在金光之中，郭熵崖變得透明起來。

最后，伴隨著一陣夜風，郭熵崖像是海市蜃樓中的螢火蟲一般，在一陣虛幻的光點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這場景，劉未弦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小時候看的一本小說里寫的一個大和尚“升天”的場景：

【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時間，劉未弦只覺得荒誕無比，一句話脫口而出：

“天老爺…..勒是在搞啥子飛機？要白日飛升嗦？！”

下一刻，讓她更加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她眨眼前，郭熵崖還無影無蹤，眨了一次眼之后，郭熵崖已經(jīng)又出現(xiàn)在了原地，還保持著剛才的坐姿，睜開了眼睛。

“我去了一趟又回來了。”郭熵崖對劉未弦這樣說。

蹭蹭蹭，劉未弦向后挪了三下，拉開了點距離。

“你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賽博野鬼……”郭熵崖一臉無奈。

“我還在偷記憶數(shù)據(jù)的時候，賽博鬼我也見過不少了，可沒有你這嚇人，”劉未弦咽了口吐沫，“而且，你這展示了，跟沒展示沒什么區(qū)別啊，你總不能期待你來個金身顯現(xiàn)，我也就跟著原地頓悟了吧……..話說你這怎么跟那些和尚道士搞頓悟一樣啊，這可怎么學啊？”

話說到這，郭熵崖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教他教不了，展示了也是屁用沒有，他一時間也是有點黔驢技窮。

兩人間一時無話。

“不如咱們來個逆向工程吧，”過了一會，劉未弦試探性的說，“在你…..進入狀態(tài)之前，你正在干什么？”

“我當時虛弱的很？”

“廢話，我剛才都快死了，我也沒來個原地消失直接通過啊。”劉未弦眉頭一皺，渝州小暴龍的脾氣又上來了不少，大有絳珠草要變成天孤星的架勢。

“呃，我當時想著要趕緊去幫你來著？”郭熵崖又嘗試性的說。

劉未弦不知怎的，小臉兒一紅，說：

“那我剛才還想著回來幫你來著，也沒影響啊！你別光回想這些，想想你當初具體都干了什么！”

【我看見你們腦袋上都有個字符串，我沖著字符串一伸手就跑進了你們意識的大門外，然后燭龍使就帶著我通過了------這倒是實話，可這我怎么說了？！】

想著想著，實在是有點想不出啥來了，郭熵崖一拍大腿，說：

“要不，我看看能不能帶著你一起來一遍吧！”

說罷，郭熵崖便身體一探，伸出手抓住了劉未弦，然后在劉未弦還沒來得及完成渝州暴龍大變身的時候，郭熵崖另一只手把眼鏡一扔，身體再度發(fā)出了金光。

劉未弦看著郭熵崖全身再度發(fā)出金光，一時間呆住了。

此時此刻，在現(xiàn)實世界中，南宮昭衡看著眼前的三塊投影：

最左邊的，是劉未弦的“視野”，顯示出郭熵崖正在發(fā)出金光；

中間的，是從現(xiàn)實的物理世界進行觀察的畫面，在這畫面中，兩個由代碼組成的人形正坐在那里，其中一個的代碼正如水氣揮發(fā)一般從身上剝離，另一個則沒有變化；

最右邊的，則顯示著兩個二維的人體示意圖，以及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還有圖表。

“太陰本地時間19：36，確認實驗啟動，”坐在南宮昭衡左手側(cè)的一名技術(shù)人員向他報告著，“確認【羅睺】已經(jīng)解除限制程序?！?

南宮昭衡點了點頭，問：

“能否確認病毒已經(jīng)開始侵蝕？”

“可以確認到【羅睺】的微管量子活動加劇，HUNCH【直覺】病毒開始侵蝕，【羅睺】正在按照理論推斷模型開始活動?！?

“很好，他和【計都】之間的連接通道呢？”

“羅睺與計都之間的連接通道正在形成?！?

“注意觀測是否有感染活動?！?

南宮昭衡說完這句話，閉上眼睛，幾乎不可查的輕嘆一聲。

“觀測到了HUNCH病毒正在感染?。?！”

南宮昭衡睜開了眼，眼中剛才的一絲不忍已經(jīng)徹底被寒光取代。

司晷令看向最右側(cè)的屏幕，有一種光斑正從一個人形擴散到另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