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運城
- 導演重生2001
- 糖果粑粑
- 4025字
- 2025-05-20 05:48:41
6月2日下午三點二十分,太原武宿機場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陳默把墨鏡往鼻梁上推了推,拖著登機箱快步穿過接機大廳。
剛結束與趙志剛長達兩小時的電話會議,敲定了公司搬遷的最終方案,此刻他只想盡快回到運城老家。
“兒子!這兒!”
熟悉的大嗓門穿透嘈雜的人聲。
陳默循聲望去,只見父親陳鐵山穿著嶄新的藏藍色襯衣,站在隔離帶最前排,手里高舉著一塊用紅紙糊的接機牌。
牌子上用毛筆歪歪扭扭寫著“歡迎陳默回家”六個大字,末尾還畫了個夸張的感嘆號。
“爸,你這牌子?”
陳默快步上前,輕輕擁抱了一下父親。
“咋?不氣派?”
陳鐵山咧嘴一笑,露出被香煙熏黃的牙齒。
“礦上會計老王寫的,他說要整得正式點。”
說著還特意轉了轉牌子,展示背面貼著的金箔紙。
“看,還鑲了金邊呢!“
陳默喉頭一緊,他注意到父親西裝袖口還留著價格標簽,顯然是特意為接機新買的。
沒等他開口,陳鐵山已經搶過登機箱,沖著不遠處喊道。
“老李!把車開過來!”
………
一輛嶄新的奔馳S600緩緩駛來,車身在陽光下泛著黑曜石般的光澤。
司機老李小跑著過來幫忙裝行李,陳默聞到車廂里飄散著淡淡的皮革清香。
“上個月剛提的。”
陳鐵山得意地拍了拍真皮座椅。
“比之前那輛路虎舒服多了。你媽非說太招搖,我說兒子現在是大導演了,咱不能給他丟面兒。”
車子駛上太長高速,陳鐵山堅持要自己開車。
他雙手緊握方向盤,時不時用余光瞥向副駕的兒子。
“累不累?后座有礦泉水,還有你媽烙的餅,怕你飛機上吃不飽。”
陳默搖搖頭,按下車窗。
六月的風裹挾著黃土高原特有的干燥氣息撲面而來,遠處呂梁山脈的輪廓在熱浪中微微顫動。
陳鐵山突然提高嗓門。
“你那個電影啊,礦上幾個老板都看了。老劉家閨女看完非要考中戲,天天纏著我要你簽名。”
說著從西裝內袋掏出一疊照片。
“喏,連簽名照都準備好了。”
陳默接過照片,發現是自己參加柏林電影節的紅毯照,不知被誰從網上下載打印了出來。
“盜版吧?”
他苦笑著把照片塞進扶手箱,
“啥盜版不盜版的。”
陳鐵山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能看就行。對了,你韓叔——就中影那個老韓,啥時候來山西?我得好好請他喝頓酒。”
………
陳默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楊樹,沒有接話。
路標顯示還有386公里,父親卻堅持要親自開車來接。
這四百公里的路程,讓他想起小時候父親騎自行車帶他去市里看電影,來回也要騎上大半個小時。
“這次在家呆多久?”
陳鐵山突然問道。
“半個月吧。”
陳默收回思緒。
“下個月要去美國,新電影開拍了。”
陳鐵山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半晌才“嗯”了一聲。
車內一時陷入沉默,只有空調出風口發出細微的嗡鳴。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突然響起。
來電顯示“趙志剛”,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陳總,有個緊急情況。”
趙剛的聲音透著焦慮。
“朝陽區的辦地點房東突然要漲價。”
陳默看著父親瞬間聚精會神的側臉,簡短地回道。
“我現在在高速上,晚點回你。”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陳鐵山清了清嗓子:“公司的事?”
“嗯,小問題。”
陳默把手機調成靜音,“趙志剛能處理好。”
夕陽西沉,車內的陰影漸漸拉長。
陳默發現父親的白發悄然而至,在暮色中泛著銀光。
………
車子駛過鹽湖區時,陳鐵山突然降下車窗,熱風裹挾著工地的塵土味涌進車廂。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向遠處一片繁忙的工地。
“看那邊,鹽湖機場上面批下來了,05年就能用。”
陳默順著父親的手指望去。地平線上,數十臺黃色工程機械正在作業,塔吊的鋼鐵臂膀在暮色中劃出優雅的弧線。
他記得九歲那年,父親騎著二八自行車帶他來鹽湖玩,那時這里只有一望無際的荒草和泛著白霜的鹽堿地。
“到時候運城到BJ,一個鐘頭就到。”
陳鐵山的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驕傲,仿佛這機場是他親手建的。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敲打著,突然話鋒一轉。
“國家要整治煤礦了。”
陳默轉過頭,發現父親的下巴線條繃得緊緊的。
“山西是試點,明年就執行。”
陳鐵山的聲音低沉下來。
“安全標準、環保指標都要提高,小礦根本達不到要求。我準備把礦轉了。”
“全轉?”
陳默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留兩個大的,剩下的都出手。”
陳鐵山嘆了口氣,右手離開方向盤揉了揉太陽穴。
“這些年錢賺夠了,該換個活法。你媽老說,煤礦里呆久了,身體都差遠了。”
他頓了頓,“上個公司里好幾個人,月體檢,查出來塵肺初期。”
……
暮色漸濃,車子駛入YC市區。
街道兩旁新開的商鋪招牌亮得刺眼,耐克、阿迪達斯這些曾經只在北上廣出現的品牌logo,如今赫然矗立在黃土高原的小城里。
櫥窗里的模特穿著最新款的運動鞋,在射燈照耀下閃閃發光。
陳默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發現記憶中的供銷社變成了連鎖超市。
老電影院改成了KTV,只有街角那家刀削面館還在,招牌卻換成了LED燈箱。
“你想投什么?”陳默打破沉默。
“正想問你呢。”
陳鐵山打了把方向,車子靈巧地拐進一條小巷,避開主路的擁堵。
巷子兩側是新建的住宅小區,陽臺上晾曬的衣服在晚風中輕輕擺動。
“你見的世面多,給爸出出意見。”
巷子盡頭,幾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正圍著一臺抓娃娃機大呼小叫。
陳默注意到他們手里的小霸王游戲機,是很多地方都還沒普及的最新款。
“現在最賺錢的......”
陳默剛要開口,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韓三平發來的短信:“北影廠后面那棟樓有信了,另,《人民日報》文藝版想約專訪。”
陳鐵山瞥了眼兒子的手機屏幕,嘴角微微上揚。
“忙你的,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車子緩緩停在一棟三層小樓前,廚房的窗戶透出溫暖的燈光,隱約能聞到燉肉的香氣。
“到家了,你媽燉了你最愛吃的羊肉。”
院門口,母親系著圍裙正在張望。
………
推開院門,羊肉的香氣混著花椒的辛香撲面而來。
陳默的母親王秀琴系著碎花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一見兒子就笑得眼睛瞇成縫。
“可算回來了!路上累不累?”
“不累,爸開車穩著呢。”
陳默放下行李,順手接過母親手里的鏟子。
“媽,您又燉羊肉了?”
“可不,知道你今天回來,一大早去市場挑的后腿肉。”
王秀琴擦了擦手,又轉向丈夫。
“老陳,趕緊洗手吃飯,羊肉再燉就爛了。”
陳鐵山“嗯”了一聲,慢悠悠地往屋里走,順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瘦了。”
………
飯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燉得酥爛的羊肉,金黃的小米粥,還有陳默最愛吃的韭菜盒子。
王秀琴不停地往兒子碗里夾肉。
“多吃點,在美國可吃不著這個。”
“媽,我下個月才走呢。”
陳默笑著舀了勺辣椒油澆在羊肉上。
“再說了,洛杉磯也有中餐館。”
“那能一樣嗎?”
王秀琴撇撇嘴,“外頭的味精放得多,哪有家里實在。”
陳鐵山悶頭扒了兩口飯,突然抬頭。
“美國那邊都安排好了?住哪兒?有熟人接應不?”
“住比弗利山莊附近的公寓,制片方給安排的。”
陳默夾了塊韭菜盒子。
“韓叔給介紹了個華人律師,專門負責我在那邊的合同。”
“老韓辦事靠譜。”
陳鐵山點點頭,又給自己倒了杯汾酒。
“你這次去,除了拍新電影,你上次說還談新電影?”
“嗯,科幻片,預算比《不可饒恕》少。”
“科幻?這么少?”
王秀琴停下筷子,“就是那種外星人打來打去的?”
陳默失笑:“沒那么夸張,是講不死之身漫長人生的故事,有點哲學思考那種。”
“啥哲不哲學的,能賺錢就行。”陳鐵山抿了口酒。
王秀琴瞪了丈夫一眼:“你懂啥,兒子拍的是藝術!”
轉頭又給陳默盛了碗湯,“別聽你爸的,媽支持你。就是......”
她猶豫了一下,“別太累,注意身體。“
………
飯后,陳鐵山把兒子叫到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更像個小會客室,紅木書架上擺著幾本嶄新的精裝書,一看就是買來充門面的。
陳鐵山從抽屜里拿出個牛皮紙袋:“這是礦上的賬目,你瞅瞅。”
陳默翻開文件,數字比他想象的還要驚人。
“這些年攢下的,夠你拍幾部英雄。”
陳鐵山點了支煙,“你上次說的商業地產,我琢磨了,靠譜。”
煙霧繚繞中,父親的臉顯得格外滄桑。
“爸老了,折騰不動了。這些錢,一半給你留著拍電影,一半我拿去投資。虧了算我的,賺了算你的。”
陳默喉頭發緊:“爸......”
“先聽我說完。”
陳鐵山擺擺手,“你媽說得對,拍電影是你的夢想,爸支持。但生意場上的事,你也得學著點。哪天不想拍電影了,回來接手家里的生意,不丟人。”
………
“這次能在家呆多久?”
陳鐵山點燃一支煙,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半個月吧,七月十號的飛機。后面還要回BJ,處理一下公司事。”
陳默仰頭看著滿天繁星。
“去洛杉磯拍新片,談新項目,估計得待上大半年。”
陳鐵山沉默了一會兒:“錢夠用嗎?”
“夠,公司運轉得不錯,《不可饒恕》的海外分成也到賬了。”
“嗯。”
陳鐵山吐出一口煙圈。
“在外面注意安全,美國那地方,聽說挺亂的。”
陳默忍不住笑了:“爸,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打仗。”
“你懂什么。”
陳鐵山瞪了他一眼,“新聞上天天報,那邊動不動就槍擊。”
說著從兜里掏出個信封,“拿著,窮家富路。“
陳默打開一看,是厚厚一疊美金。
“爸,我真不用......”
“讓你拿著就拿著!”
陳鐵山打斷他,“又不是給你的,是讓你給我未來兒媳婦買禮物的。”
陳默哭笑不得:“哪來的兒媳婦?”
“遲早的事,你以為我們兩口子不看娛樂新聞,有時間帶回家看看。”
陳鐵山哼了一聲,“你也老大不小了。”
窗外傳來蟋蟀的鳴叫,書房里的老式座鐘滴答作響。
陳默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也是這樣在深夜教他打算盤。
那時候算的是煤車的進出賬,現在算的,是人生的進退路。
………
第二天一早,陳默被廚房的動靜吵醒。
走進廚房,只見母親正在和面,案板上擺著七八種餡料。
“媽,您這是要開飯店啊?”
“給你包點餃子凍上。”
王秀琴頭也不抬地揉著面團。
“韭菜雞蛋的、豬肉大蔥的、三鮮的......到時候帶去美國,想家了煮幾個。”
陳默鼻子一酸。上中學時住校,母親也是這樣,每周日都給他準備一大飯盒餃子。
“媽,美國有華人超市。”
“超市的哪有媽包的好吃!”
王秀琴突然紅了眼眶,“這一走又得大半年.....”
陳默走過去,輕輕抱住母親。面粉的清香混著淡淡的蔥蒜味,是記憶中最溫暖的氣息。
“對了。”
王秀琴抹了抹眼睛,從兜里掏出個紅布包。
“這是媽去關帝廟求的平安符,你隨身帶著。”
陳默接過還帶著體溫的符包,突然發現母親的手上多了幾道細紋。
………
晚飯是在運城最好的酒店吃的。
包間里坐滿了人,煤礦老板、本地官員、銀行行長,甚至還有兩個穿時裝的女孩。
陳默被安排在主座,面前堆滿了敬酒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