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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老朋友來了

歷城縣是濟南府第一大縣。

山東巡撫、濟南知府、布政史等,幾乎所有的衙門全都落在歷城縣內。

長清縣又在歷城縣的西南,兩縣相鄰,相隔并不遠。

馮保這次出來也是做足了準備。

他猜長清縣現在大概是亂成了一鍋粥。

安全起見,先住在歷城縣中為妙。

而且也離著知府衙門近,與知府溝通起來也是方便。

一切還得等東廠探子送回的消息,再看下一步如何。

馮保給一名隨行侍衛揚了揚下巴。

侍衛上前幾步到了府衙門口,給看門衙役亮了一下腰牌。

衙役連忙滿臉堆笑著向馮保連作了幾個揖,隨后轉身跑了進去。

馮保由另外一個衙役領著,周圍一眾護衛隨行,隨后也進了府衙。

到了內里的儀門前。

馮保停住腳步,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

上面上書六個大字,“天理國法人情”

儀門兩側各有一道楹聯:“禮正乾坤昭日月”“法安社稷潤山河”

馮保略微拖著長音問道:“萬知府最近可好?。俊?

領路衙役趕忙回道:“大人還好,還好。”

“嗯。”

馮保點點頭,“瞧這兒一塵不染的,看來萬知府還能穩得住?!?

言罷,一行十幾人穿過儀門,進了內里的小花園中。

衙役進來后,見知府大人已經在書房門口的廊下站著,很是識趣的給馮保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十余名侍衛也隨之四下散開,在這個不大的花園中隱了起來。

這濟南府知府名叫萬順甫,嘉靖四十四年進士。

馮保與他并不熟,只是之前通過張居正見過幾次,印象還算不錯,行事果斷,性格算是平和。

主要是他身上沒有那些酸儒的氣質,這一點兒讓馮保很是喜歡。

馮保來到書房,也不多廢話,直接問了長清縣到底怎么回事。

萬順甫此刻哪還敢隱瞞,便將長清縣的來龍去脈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明朝百姓田地分為三等:上地,中地、下地。

上地是土地最為肥沃,中地次之,下地再次之。

其所繳納的田賦也是按照這個等級來征收:上地田賦最高,中地次之,下地再次之。

長清縣一縣緊鄰著南山,山地居多,平地較少。

之前在全國丈量田畝中,長清縣的山地是歸作下地,平地歸作中地。

這些年來一直也沒有變動過。

可今年是萬歷十年,乃黃冊的大造之年。

需要重新普查全國的戶籍、賦役、田畝之類。

黃冊大造之年,雖不丈量田畝,但也需要填寫具體數目與田畝的等級。

這一次的沖突就出現在了這田畝等級上。

之前,一直都屬于下地的山地,在這一次填寫中,改成了中地。

而之前屬于中地的平地,這一次填寫成了上地。

長清縣的所有田畝,全部無緣無故的升了一級,賦稅也就升了一級,可地里的產出卻是照舊。

這樣一來,長清縣的百姓哪能愿意?

起初這一情況百姓并不知曉。

直到今年夏稅繳納時,這才發現不對勁兒。

當時的長清縣知縣也知道了此事,急忙叫來主簿詢問緣由。

主簿只是拿當時填錯了這個理由搪塞了過去,最后還說南京黃冊有存檔,這個錯誤可以改。

身為一縣知縣也知道若要改黃冊手續繁雜,一來一去不知道要過多久。

生怕期間因為這事出了亂子,百姓鬧出事來。

只能趕緊帶著縣丞去到山里,解釋此事,準備隨后尋南京修改黃冊。

可就在這解釋過程中,突然沖出來一群人,二話沒說就把知縣當場打死。

幸虧有幾個隨行衙役眼疾手快,從亂棍中搶出離得稍微近一些的縣丞,扛起來就跑下山去。

可縣丞受傷也是不輕,至今還未醒轉過來。

馮保聽完之后,與東廠回報的消息基本差不多,問道“沖出來的那幫人是誰,這些天可查清了嗎?”

萬順甫連連搖頭:“馮公公,出事第二天,在下就把能派的人都派了過去,結果到了出事的地方,一點兒亂斗的痕跡都沒有,連血跡都沒有,更別說那些人是誰了。

后來又把當地的里長甲長都叫來,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那些人是誰,最后挨家挨戶詢問,也是沒有一個人知曉,你說這事蹊蹺不。”

馮保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咱家還真是開眼了,這天下大了,真是什么奇事都有。”

萬順甫不停的低著頭嘆氣,無話可說。

馮保手敲了敲桌子,“萬大人,咱家可給你交個實底,若是十天內,哦不對,如今不到十天了,就這幾天你要破不了這個案子,你這知府也就別干了。”

萬順甫聽了并不吃驚,只是臉上的哀愁更添了幾分。

沉默了半晌,萬順甫突然抬起頭來,小聲問道:“馮公公,咱們也不是外人了,在下就直說了,您說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拿幾個流民死囚充數交上去可否?”

“可否?萬大人,咱家看你不僅不想要你這烏沙了,連烏沙下面的腦袋也不想要了是吧,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事,還想著拿人充數?”

馮保這次就是為了真兇而來,就算是找不到,也不能拿人充數,愚弄皇上。

查無所獲最多是讓皇上訓斥幾句,可拿人充數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馮保清醒的很。

這時,馮保從袖中掏出那份讓朱翊鈞畫了X的奏章,放到了萬順甫的面前。

“萬大人,你看看這份奏章,這是長清縣主簿呈給圣上的,里面可有問題?”

萬順甫連忙端起奏章仔細看了起來。

片刻后,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緊接是清脆的啪啦幾聲。

這是萬順甫怒砸桌子,茶杯掉落在地摔碎的聲響。

就見他滿臉怒氣的罵道:“這長清縣主簿一派胡言,這是欺君?!?

馮保不語,端起茶杯小口品著茶,靜靜地看著萬順甫。

萬順甫一手持著奏章,一手不停點著奏章怒道:“長清縣去年秋糧欠收?這是胡說!年前長清縣知縣還上報給本官,說長清縣去年一切正常。

雖說長清縣在濟南府算不上富??h,但從未有過拖欠稅賦,更從未有過流民,奏章上竟然還說大量流民。

至于田地抵押,這些自古以來就有,有何稀奇,自從張公變革之后,也少了一些。

可這田地抵押與流民有何關系?手里沒了田畝,也就不需要再繳稅,最多是去那些地主家做佃農,也能有一口飯吃,哪里來的流民?這純屬愚弄皇上。”

馮保將茶杯緩緩放到桌上,看了一眼萬順甫,指了指那份奏章:“萬大人,奏章上的叉可看見了?那是皇上畫的,你可想而知咱家為什么來了?”

萬順甫圓睜著一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馮保。

馮保:“所以說,你想拿死囚流民糊弄事,就純屬找死。”

萬順甫直了半晌的身子突然一攤,軟塌塌地倚在椅背上。

最后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官不做也罷!”

你不想做官,咱家還想著好好的呢。

馮保翻了個白眼。

“我說萬大人,你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么點兒事就讓你成這樣,咱家不是說你,你這樣有點兒太掉身份了?!?

萬順甫仰著臉,微閉著一雙眼,氣息徐徐道:“當時本官是由張公極力推薦才上任的濟南知府,自從本官來了濟南府,便全力配合張公主張的變革,做起事來從不怕任何人。

因為本官知道,一切都有張公在朝中撐著,如今張公不在了,之前得罪的那些人能饒得了本官?唉……就算是這件事躲了過去,能躲得了初一,還能躲得了十五?”

提到張居正,馮保想到他自己,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職位沒了,何嘗不是如此。

之前張居正在朝,誰敢動他一分?

馮保淡淡問道:“山東地界,上有山東巡撫撐著,你是濟南知府,你還怕誰?”

“馮公公在京中沒有聽說過濟南府的王家?”萬順甫垂下來的眼角瞄著馮保。

“王家?”馮保尋思了一會兒,似乎是有些印象。

“山下濟南王,災年糧滿倉。誕辰宴賓客,四品難入堂?!?

萬順甫口中嘟囔了一句,隨后鼻中冷哼一聲,“馮公公,這順口溜聽得如何?說的就是濟南府歷山腳下的王家?!?

說完他又緩緩閉上眼,喃喃道:“當時丈量田畝,只是讓他多報上三千畝田,本官就換來了那句四品難入堂,本官乃濟南知府,竟連一個鄉紳家的門都進不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馮保突然想起這王家和誰有關系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炌的姻親好像是姓王,也是濟南府人。

當朝二品大員,手握言官大權的高官,這王家也能攀得上,是有些本事。

難怪萬順甫能心灰意冷成這樣。

這時,門外一人敲了敲門,在外面說道:“大人,巡撫大人有請?!?

屋內二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進來?!比f順甫坐直身子,喚了一聲。

一管家模樣的人進到房中,萬順甫問道:“說了所為何事嗎?”

管家回道:“巡撫那邊派人來傳話,只說京中來人,讓您速去?!?

萬順甫眼皮猛跳幾下,面色鐵青。

而馮保卻是笑了:“咱家的老朋友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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