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從嘔吐物堆里爬起來時，發現手里攥著半塊融化的門禁卡。卡面上“青山精神病院“的字樣正在變成“幸福公寓B棟“，霓虹燈牌透過臟兮兮的玻璃窗在他臉上投下血色網格。走廊盡頭傳來《獻給愛麗絲》的門鈴聲，每個音符都帶著鐵銹剮蹭耳膜的刺痛。

“歡迎回家。“201室的門縫里滲出昏黃光線，老式留聲機的吟唱裹著排骨湯香氣飄來。林深低頭看著突然出現在左手的便利貼，上面潦草寫著：“你的鄰居都是獨居者（此條被番茄醬劃去）每晚九點前請熄滅所有光源（紅字覆蓋）“

電子表顯示20:47。他沖向最近的202室瘋狂拍門，門板在掌心下柔軟得像生物粘膜。“借個打火機！或者滅火器！“貓眼里閃過一抹猩紅，門后傳來濕噠噠的吞咽聲：“新來的？九點后記得來吃暖房酒啊...“

整棟樓的燈光突然開始頻閃，林深在明暗間隙看見走廊地毯的牡丹花紋變成糾纏的血管。當他踹開消防栓玻璃時，里面蜷縮著具干尸，手持的滅火器噴管末端連著嬰兒奶嘴。

“草！“他掄起滅火器砸向應急燈，飛濺的玻璃碎片中突然傳來鼓掌喝彩聲。回頭看見203室門口站著穿旗袍的老太，輪椅扶手上擺著青花瓷湯碗，漂浮的油花里沉著半張兒童照片。

“小深啊，媽媽給你熬了當歸雞湯。“老太的假牙泛著尸斑色，湯勺敲擊碗沿的節奏與林深的心跳共振。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便利貼上的字跡開始滲血——“都獨居“三個字正在被新生成的“和睦鄰里“覆蓋。

冰箱突然發出巨響。林深沖進204室看見雙開門冰箱在瘋狂震顫，透過結霜的玻璃門，他瞧見五根蒼白的手指正在比劃猜拳。當燈光第13次熄滅時，冰箱門砰地彈開，一截斷手攥著菜刀朝他豎起中指。

“三局兩勝！“林深嘶吼著舉起拳頭，斷手的食指與無名指詭異地蜷縮成布。他出剪刀的瞬間，菜刀擦著耳畔飛過釘在墻上，刀柄上纏著的保鮮膜寫著：“微波爐禁止加熱金屬（笑臉符號）“

老太的輪椅聲碾過走廊。林深抓起刀沖向廚房，將沾血的規則紙條塞進微波爐。當數字跳到00:07時，整個公寓響起防空警報般的嗡鳴，微波爐突然唱起生日歌，飄出的焦糊味里混著巧克力香。

“認知污染度37%！“不知從哪傳來的機械女聲讓冰箱里的酸奶集體爆炸。林深踹開通風窗，發現窗外不是街道而是精神病院的地下停尸房，王美玲的三條手臂正在給尸體涂草莓味指甲油。

電子表跳到20:59。他轉身將菜刀擲向天花板吊燈，刀刃在接觸燈罩的瞬間汽化成彩虹噴霧。黑暗降臨的剎那，201室的門縫滲出粘稠紅光，老太的湯勺刮擦碗底聲化作立體環繞音效。

“乖兒子，該喝藥了。“輪椅的吱呀聲近在咫尺，林深摸到墻上的電燈開關——那分明是顆還在跳動的心臟。當他扯斷血管按下開關時，老太的尖叫與燈光同時炸裂，整個公寓的壁紙開始脫落，露出后面兒童涂鴉版的《住戶守則》。

便利貼突然自燃，火光照亮新增條款：“接收饋贈者將永遠成為家人（血手印）“。林深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兜里的青花瓷湯勺，發現勺柄刻著自己六歲時的乳名。

廚房方向傳來微波爐完成加熱的“叮“響。那張被烤焦的規則紙條從出風口飄出，背面浮現蠟筆字跡：“哥哥，把電梯按鈕當鋼琴彈！“

當輪椅碾碎地磚的聲音再度逼近時，林深正對著電梯密碼鎖背誦圓周率。3.1415926535的尾音卡在喉嚨，他突然想起自己總在第三位小數點后跑調成兒歌。隨著《兩只老虎》的旋律脫口而出，電梯門在老太抓住他腳踝的瞬間轟然關閉。

液晶屏顯示正在前往-18層，轎廂里貼滿泛黃的尋人啟事。每張照片都是不同年齡的他，最新那張拍攝于五分鐘前，背景里輪椅的陰影正在吞噬鏡頭。

“認知污染度63%！“機械女聲突然歡快地報數。林深看著電梯鏡面里逐漸扭曲的自己，終于發現那些便利貼從始至終都貼在皮膚上——而所謂的字跡，不過是皮下血管的排列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