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盯著消防栓玻璃倒影里扭曲的自己，鼻尖幾乎貼上冰冷的鏡面。倒計時手環顯示71:23:17，秒數正以兩倍速流逝。窗外傳來指甲抓撓玻璃的聲響，他轉頭時看見綠蘿的藤蔓在玻璃上拼出“快逃“的字符。

“你他媽現在才說？“他抄起《母豬產后護理》砸向窗玻璃，書頁在空中散落成詭異的軌跡——第178頁關于臍帶處理的插圖突然睜開無數眼睛。

走廊燈光開始頻閃，在明暗交替的間隙，林深看見那些倒掛在天花板上的護士們正在進化。王美玲的第三只手臂已經完全實體化，此刻正握著她自己的脊椎骨當教鞭揮舞。暗紅色絲襪滴落的膠狀物在地面匯聚成溪流，散發出草莓果醬與福爾馬林混合的甜腥味。

“0937號病房需要鎮靜劑增量！“王美玲的聲音從三個不同方位傳來，她的頭顱正在像向日葵般旋轉，“特別是咖啡因戒斷反應...“

林深把病床推向門邊的動作打斷了廣播聲。鐵架床腿刮過地磚濺起火星，那些飛濺的火星在半空凝固成血珠形狀。當他踹開搖搖欲墜的門板時，整條走廊的墻壁突然開始分泌淡粉色黏液，像是有人把整座精神病院塞進了巨型生物的食道。

“警告，第七次認知污染事件。“廣播突然切換成電子童聲，“請患者們玩個游戲吧~找到媽媽藏起來的糖果屋鑰匙~“

老吳的尖叫從隔壁病房炸響。林深轉頭時看見這位二十年沒說過人話的躁郁癥患者，此刻正用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嘶吼：“坐標37.2，-115.8，核爆倒計時三分鐘！“他的眼球在眼眶里高速旋轉，如同失控的賭場輪盤。

林深踩著黏液沖向安全出口，那些粉色物質像活物般纏繞他的腳踝。當他抓住防火門把手時，突然發現金屬把手變成了自動販賣機的投幣口，玻璃窗后陳列著各種器官模型。貨架第三排的腎臟罐頭標著“清醒時間30分鐘特惠裝“。

“去你媽的！“他一腳踹向販賣機，鞋底陷入軟化的金屬外殼。顯示屏突然亮起：“請投入三枚眼珠或等值靈魂碎片。“

整棟建筑在雷聲中搖晃。林深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看見，暴雨中的月亮呈現出融化的奶酪形態，銀色黏液正順著雨絲墜向地面。閃電劃過時，他在紫光中看見無數人影倒立在虛空，像是被上帝倒插在云層中的蠟燭。

“這邊！“沾著咖啡漬的手突然拽住他手腕。陳妄的白大褂下露出病號服衣角，這個自稱實習醫生的男人總在奇怪的時間點出現。林深注意到對方手腕內側的咖啡漬與自己今早澆灌綠蘿的污跡形狀完全相同。

他們沖進消防通道的瞬間，王美玲的三條手臂同時穿透金屬門板。那條新生手臂的掌心裂開嘴狀缺口，露出鑲滿鐘表齒輪的舌頭。“好孩子該吃藥了~“舌面上的電子表顯示00:00，所有齒輪開始逆向旋轉。

樓梯間墻壁滲出黑色黏液，與粉色物質接觸時發出炸薯條的滋滋聲。陳妄突然把林深推向轉角：“記住，疼痛是假的，但...“后半句話被黏液吞沒。林深在翻滾中撞開地下室鐵門，后腦勺磕在某種柔軟物體上——那是具正在融化的保安尸體，對講機里傳出他本人五分鐘前的咒罵聲。

地下室的應急燈忽明忽暗，林深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墻上分裂重組。當他摸到腰間保安尸體留下的門禁卡時，卡片突然發出嬰兒啼哭。磁條部位滲出鮮血，在地面匯成箭頭指向通風管道。

“您有新的餓了么訂單~“通風口傳來外賣提示音。林深撬開柵欄的瞬間，管壁上的霉斑突然睜開成排的眼睛。那些瞳孔里映出的不是現在的他，而是八歲時抱著破舊漫畫書發抖的男孩。

當第一只黏液觸手纏上腳腕時，林深做出了這輩子最荒唐的決定——他把門禁卡塞進嘴里咀嚼，電子元件在齒間爆開的酸味讓他想起妹妹偷喂他的檸檬味橡皮擦。整個通風管道突然痙攣般收縮，將他嘔吐著噴進某個未知空間。

在失重感吞噬意識的最后一秒，他看見陳妄的三臂紋身變成了倒計時電子鐘，數字與住院手環完全同步。暴雨聲扭曲成老式電視機雪花音，而他的舌尖還殘留著蠟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