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擋風玻璃上炸成破碎的銀幣,林深猛打方向盤避開路中央的紙扎轎子。那些浸透雨水的冥鈔粘在雨刷器上,每張都印著錯版的“天地銀行”,編號全是他住院時的病床號。后視鏡突然蒙上霧氣,映出的卻不是車后景象——穿苗服的自己正歪頭靠在座椅上,銀項圈壓著繡有辰州符的衣領。
“滋——”
車載收音機自動開啟,天氣預報女主播的聲音夾雜著電磁雜音:“預計未來三小時,本市將出現局部時空扭曲現象......”林深伸手要關,指尖卻被靜電打出火花。副駕駛的安全帶突然勒緊,后視鏡里的苗服自己抬起右手,腕骨上纏著與秦墨相同的朱砂線。
暴雨中浮現出兩排飄搖的白燈籠,柏油路在車燈下變成青石板古道。林深狠踩油門,輪胎卻發出碾壓骨頭的脆響。擋風玻璃上的冥鈔突然自燃,焦黑的灰燼拼出“戊戌年卒”的字樣——正是懷表內刻的年份。
反光鏡里的苗服自己忽然咧嘴微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滿口青銅鑄造的獠牙。林深猛踩剎車,后腦撞上頭枕的瞬間,瞥見后座其實空無一人。但真皮座椅上分明凹陷著人形水漬,銀項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咚咚。”
副駕車窗傳來敲擊聲,燒焦的紙人臉貼在玻璃上,炭化的手指在雨水沖刷下畫出辰州符。林深摸出懷表想發動時停,表蓋卻像被焊死般無法開啟。紙人的眼窩突然竄出幽藍火苗,擋風玻璃上的雨珠倒流成梵文“唵”字。
車載導航突然切換成三維地圖,代表自己的紅點正在湘西古道上移動。林深發現手機信號格顯示“癸卯年”,儀表盤油量刻度變成甲骨文“亥”字。當他試圖開門逃離時,所有車鎖同時扣死,空調出風口噴出混著骨灰的香燭味。
后座傳來銀飾碰撞的脆響,苗服自己的虛影正在實體化。林深從后視鏡看見對方左眼是正常的,右眼卻嵌著懷表的機芯齒輪?!皠e抗拒影蝕,”虛影的聲音帶著青銅器摩擦的回響,“我們本就是儺面的陰陽兩面?!?
隧道燈光突然變成慘綠色,照出墻壁上密密麻麻的鎮尸釘。林深發現每根鐵釘都穿著張泛黃的照片,最新那張赫然是自己躺在病房的模樣。隧道盡頭傳來送葬嗩吶聲,紙扎人隊列抬著的棺槨上,貼著林虹的等身遺照。
懷表在此刻突然發燙,林深扯開衣領發現左胸浮現鎮尸符。苗服虛影發出痛苦嘶吼,銀項圈熔化成液態金屬滲入座椅縫隙。林深趁機撞開車門,暴雨中的紙人突然集體轉向,炭化的手掌拍打車窗形成某種儺戲鼓點。
跑出三十米后回望,轎車已被紙人疊成的巨繭包裹。繭殼表面浮現北斗九星圖案,最暗的輔星位置釘著苗服自己的銀飾。林深摸到褲袋里多出的硬物——是枚生銹的青銅鑰匙,齒紋與懷表發條孔完全匹配。
路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亮起數百雙幽綠瞳孔。林深握緊鑰匙狂奔,踩到的每塊地磚都傳出骨骼碎裂聲。當他沖進公寓電梯時,鏡面映出的自己仍穿著苗服,銀項圈上的辰州符正在滲血。
電梯樓層按鈕全部變成甲骨文數字,停在“廿三”層時,走廊地毯上鋪滿浸血的糯米。林深摸到自家門鎖孔殘留著朱砂,推門瞬間聽見懷表報時聲——分針與秒針重合在妹妹生日刻度,表盤彈出的暗格里,躺著張父親穿著守夜人制服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