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流血的政變
- “穿越者”王莽那些事
- 順衍
- 3458字
- 2025-05-06 16:01:28
元壽二年春,也就是公元前一年,王莽回到長安已經一年了。從他離開京師到現在,差不多五年時間,朝廷的風云變幻也讓他目不暇接。
先說外戚,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六月,丁太后死了;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正月,傅太后也死了。這下,外戚之間的權力主心骨全沒了。
特別是傅太后,她一手掌控著孫子哀帝,直接影響了朝政,可惜她僅憑一時威勢,注定難長久。她自己妄圖與王政君“齊尊顯貴”,多次要求自己封個尊號,還動不動就以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名義訓話,把“帝太太后”改成“皇太太后”,想讓自己顯得更有面子。可這結果只讓她孤立無援。
宮廷內,她左右逢源,暗中拉攏趙皇后(飛燕),但又壓制玉太后(政君);甚至誣陷漢元帝時期的馮太后,讓這位競爭對手死無全尸。她的性格小氣暴躁,能做什么大事呢?
至于榮登大司馬的丁明一派輔政集團,看似威風八面,實際上人心早已散了。外戚之間的權力斗爭,忙得不可開交,卻也沒什么實質性的社會基礎。
在朝臣之間,哀帝為了安置丁、傅家族,破壞了王莽曾經搭建的儒生班子。幾年內,所有高官像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更是混亂不堪。趙欽、趙訴、丁明、傅晏等外戚高官,任意被免職,丞相朱博甚至被逼自殺。
還有那些原本能擔任重任的大臣,傅喜、孔光、彭宣、何武等,不是被貶了,就是被殺了,整個朝廷一片混亂。而哀帝所信任的那些“寵臣”,如趙昌、董賢、息夫躬,根本沒有什么真正的才能,只有一身的拍馬屁本事。
到了哀帝后期,他雖然在儒生的壓力下調整了輔政班子,但依舊沒有改變什么,反而讓董賢更得寵,幾乎掌控了三公之位,權力一度集中到董氏一族手中。
民眾這邊呢,朝廷爭權奪利,百姓的苦難無人理會。貴族豪門卻趁機橫行霸道,奴婢成群,土地無限擴張,貧民更加痛苦。農民們除了交租,還得交更多苛刻的稅,日子越來越艱難,餓死的情況屢見不鮮。
哀帝建平四年,關東的百姓就像驚弓之鳥,四處流亡,手持麻稈或者禾稈,一路狂奔,穿越26個郡國,到長安附近的街巷中聚集,歌舞祈禱西王母,狂熱的民眾甚至拿火把砸向屋頂,號哭震天。這場亂象一度蔓延開來,直至長安附近的武帝陵寢也被流民放火焚燒。
就在民心渙散、國家動蕩之際,儒生們上書勸諫,鮑宣更是毫不客氣地指出:“民眾苦難,天災人禍不斷,縣官貪婪,豪強橫行,農民苦不堪言。”他痛斥朝廷的不作為,可哀帝完全置之不理,甚至對鮑宣下令加以懲罰。
哀帝對此不聞不問,繼續沉迷在自己荒唐的生活里。然而,儒生們已是絕望,部分人開始信奉起“五德始終”的學說,認為漢朝的命運已經走到了盡頭,甚至有傳言稱“漢運將盡”,是時候改朝換代了。
各種自然災害、天象異常,仿佛在預示著西漢的末日。眼看事態愈加嚴重,哀帝在恐慌中試圖挽回局面。建平二年,他聽信方士夏賀良的讒言,認為需要更改年號、重新受命于天,來“延年益壽”。他急忙改年號為“太初元將”,自封為“陳圣劉太平皇帝”,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企圖安撫民心,想讓漢朝從危機中復蘇。但這一場自我安慰的丑劇只維持了一個月,夏賀良被作為替罪羊處死。
不過,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作為皇帝的哀帝,正值青春,卻沉迷于同性戀,荒淫無度。國家的重大事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兒戲。此時的朝政,已經完全失控。
公元前3年春,建平四年三月,哀帝突然注意到董賢的貌美,瞬間對他產生了好感。那時董賢負責在殿下值勤,負責奏報時刻,哀帝一眼便看中了他的秀美容貌,立即提拔他為黃門郎。從此,董賢步步高升,漸漸得到哀帝的寵愛,成了他最親近的人。
哀帝不僅在他面前敞開心扉,甚至會在病痛折磨時讓董賢在身旁陪伴。董賢比哀帝小兩歲,既美貌又會投其所好,在休假時也堅守在宮中,貼心地為哀帝服務。他和哀帝同床共眠,有時累得在他衣袖上睡著,哀帝為了不打擾他,干脆割斷了衣袖。這段特殊關系也讓“斷袖之癖”成為后來“同性戀”的代名詞。
董賢不僅自己寵貴,家人也跟著水漲船高。妻子被允許進入宮中,妹妹被封為昭儀,地位不亞于皇后。而董賢的父親升任了衛尉,弟弟也被提拔為執金吾,連岳父都升為將作大匠。這家族從此勢力龐大,堪稱“父子專朝,夫妻并寵”。
但哀帝還不滿足,于是他為董賢封了高安侯,賜食邑兩千戶。董賢年僅二十二歲,從開始寵幸他到如今的權力巔峰,時間不過三年。
在朝廷的盛宴上,哀帝甚至打算效仿堯禪舜,把皇帝的寶座禪讓給董賢。如此一來,董賢不僅貴不可言,權力幾乎與皇帝相當,甚至讓與他并列的三公孔光等人都不得不對他低聲下氣,態度恭謹。
這種局面引發了許多儒生的不滿,覺得董賢不過是一個貌美的男子,憑什么享如此高位?他們認為這既違背祖制,也褻瀆儒教。
其實,哀帝的舉動并非單純出于寵愛董賢。他正面臨外戚的重重壓迫,想擺脫傅家、丁家、趙家和王家的制衡,而董賢,作為一個與外戚毫無關系的人,恰好能成為他打破困局的工具。因此,哀帝才破格提升董賢,借此削弱外戚的影響力。
然而,董賢雖然得寵,卻也因其不懂朝政、不善于應對大權的復雜局面,成為了朝臣們口中的“傀儡”。政權內部的矛盾也隨之加劇,外戚和朝臣之間的斗爭愈發尖銳。董賢的過度寵幸,招致了儒生和朝臣的憤怒,他們紛紛上書勸諫。
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王莽悄然站了出來。看似閉門不言,但王莽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局勢風云變幻,他的機會終于來了。
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六月,年僅二十五歲的哀帝因病去世。王太后急忙召集大司馬董賢來安排喪事,可董賢這時顯得慌亂不堪,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王太后見狀,便決定派王莽來輔佐董賢處理一切。于是,王莽很快被召進宮里,掌控了大權。沒有一滴血流,政變就這樣開始了。
王莽到宮后,立即開始行動。根據王太后的命令,他先是彈劾了董賢,指責他在哀帝病重時沒有親自派醫送藥,還把董賢給趕出了宮殿。年僅二十三歲的董賢完全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風波,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他慌亂無措,最后選擇和妻子一起自殺。
王莽懷疑董賢是假死,命令挖墳驗尸,想要確認其是否詐死,最后又將其埋在獄中。
王太后當即立斷,詔令全體公卿推選適合擔任大司馬的人。王莽迅速趁機上位,宣告自己接管大司馬職位,順利重返政壇。王莽這一手,既得到了朝臣的支持,又靠著自己的威望穩步上升。
這場“無血政變”也讓王莽的東山再起成為了必然。時局推動了他重掌大權,朝中上下幾乎全體推選他為大司馬,恢復了朝廷的秩序。而王莽這場的升遷,也成為了他人生當中的一個轉折點。
從哀帝突然去世,到王莽重回大司馬之位,僅僅三天時間,政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偶然的事件,蘊含著深刻的必然趨勢;其中至少有三個關鍵因素。
首先,王太后穩固的“皇后”地位不可動搖,再加上她展現出的“鐵腕”決斷,贏得了民心。建平元年(公元前6年)正月,當傅家與丁家爭權斗法時,王太后挺身而出,詔令外戚王氏田地不再享有特權,賦稅全都用于幫助貧民,這一舉動無疑為她贏得了民心,樹立了威信。
其次,王莽展現了極高的應變能力和膽略,果斷出手,令敵人措手不及。說他是“孤注一擲”的僥幸恐怕不公平,畢竟他在這幾年的政治風云中,已經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早在丁傅奪權之時,王莽就選擇了隱退,這個“激流勇退”的形象,贏得了民眾的同情,也讓他在之后的政壇中聲勢更盛。
最后,丁、傅以及董賢等人的一系列胡作非為,給自己樹立了無數敵人。就在政局發生劇變時,他們無人可依,背后支持力量早已瓦解。在權勢迷失的情況下,他們未能預測到政治風云的突變,結果輕易喪失了所有權力。
回過頭來,王莽對這段歷史有過獨特的回顧。他后來曾回憶道:“臣以元壽二年六月戊午倉卒之夜,帶領新都的力量進入未央宮;庚申那天,拜為大司馬,充任三公之位。”
王政君在《九錫策》中也追溯道:“那夜匆忙,國家無繼承人,奸臣充斥朝廷,局勢極為危險。我唯有定國之策,就是依靠公引入朝廷,立即罷免高安侯董賢。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公果斷出手,穩定了局勢。”
回顧這段歷史,事實顯而易見。那時的朝廷政局混亂,宮中沒有繼承人,而位高權重的董賢掌控大權。再加上傅家女兒,也就是哀帝皇后的支持,如果董賢偽造遺詔,首先清除掉他們的敵人,迅速召回依附的勢力,再另立劉氏皇族中的旁系親屬為帝,并非難事。
但從各方勢力的角度看,若王莽不出手,丁、傅、趙及董賢等人的勢力未必能在短短一刻內做出應變。
丁、傅無能,趙家平庸,董賢更是權臣中一個弄臣,與王莽的政治手腕和聲望差距懸殊。相較之下,只有王政君和王莽姑侄,憑借豐富的政治經驗,才能在風云突變的時刻穩住局勢。
封建專制體制本身決定了權力再分配的本質——如果沒有王太后的支持,王莽就無法崛起;而沒有王莽的及時介入,政局也難以平穩。從當時的整體局勢來看,王莽穩住政權的作用,絕對不容小覷。